云颜踏前一步,对着燕赤霞说道:“二叔,你不要急,这个女人,末必是婶婶。”一头说一头忆起往事,由不得红了眼眶,却还强笑着,不肯流泪。
燕赤霞怒目圆睁,本来不快的心思,被这话挑动的越发火了,再加上神像掌上那女子一直不肯下来,也不回头,焦燥之下,喝道:“你这女娃娃胡说什么,她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的,怎么可能不是她?”挥动手上大剑,呼的一声,向后拍了一记,将云颜等三人驱开了十几步,散到了殿旁。
宁采臣锁了双眉,忽地朝上叫道:“小倩,小倩!是你么?”
燕赤霞骂道:“书生,你乱叫什么!”突地插剑于地,向上跃起,便要拉那女子。谁知跃到一半,那神像的手掌咔的一下,断掉了,直砸了下来。燕赤霞吃了一惊,挥掌击过,才碰到那石像的手,立知不对,这手沉重异常,竟是块巨石所凿,急忙变换手势,将拍打改为按捺,借了点力道,一个身子由向上跃跳变为横弹,于半空中轻巧转折,才闪了开去,没有被石掌压到。
那断手落地之后,嘭的一声大响,尘土飞扬,把地都砸出个深坑。云颜吃了一惊,这要是砸实了,燕赤霞身子跳在空中,绝计接不了这个力道,要不是他临危不慌,改变了方向,这一下准定是要受重伤的。
这时殿内灰尘浓厚,云颜怕迷了眼睛,用手挡在眼前,挥动着赶开尘灰,想来宁采臣等人也是这样的。由不得她底下警惕,提气运息,防范有鬼乘机来袭。才做了小心,身旁有人冷笑,微风轻拂,云颜脚下瞬移,抬手擒拿,施了记龙爪手,只觉指间冰冷滑腻,似是抓到了什么,连忙使力,手上一滑,到底没能扣紧,让那东西从容溜走,不由心下暗叫可惜,只差得一丝,险险就拿住了。一面想一面挥袖,将灰尘扇开,待得尘埃落定,目光环视,心下却是一沉,却见殿内大变了模样,那女子已落到了地上,只是这人落地之后,一个人身子竟化成了数十个,散站在四周,还是背对着他们,鬼数众多,隐隐形成了包围。
宁采臣和知秋一叶吃惊之下,二个人都不敢稍动,白衣女人就站在他们近处,伸手可及,但他们摸不清路数,怎么肯乱动。而燕赤霞立在神像左边,瞪着那些白衣女人,左右看顾,不能辩认,便道:“阿衡,别玩了,出来吧。”迈大步走到一个白衣女子背后,伸手就扳,想要看清了前面的容貌。
知秋一叶拔着腰间黑木剑,说:“燕老,不可大意。”出声提醒,让他不要冲动,哪有没搞清状况就伸手的道理。
云颜张开了口,刚要阻止,想了想又停住了,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边燕赤霞便将手搭到了那女子肩膀上,用力一扳,转过了她的身子。殿内几人都凝神望去,这白衣女子转过后,竟然没有脸面,转过来的,还是一头的长发,竟是无论正反,都是背面。
燕赤霞一呆,殿内诸人都是后背发寒,直吸冷气,果然不是常人,这般模样,哪里是什么小倩和阿衡了?便在几人愣怔之中,燕赤霞面前的白衣女人,长发突地四散飞扬,内中有人说话道:“……嘶……嘶……老鬼!……负心的人……不要碰我……”话音刚落,一声尖啸,啸的人魂飞魄散,那白衣女突地伸出十几只手来,叉叉亚亚的,缠到了燕赤霞身上,把他抱了个死紧。
这一下出奇不意,知秋一叶和宁采臣都啊的一声大叫,怛心的瞧着燕赤霞,“前辈,怎么样了?快推开她!”边说边靠向燕赤霞,打算相帮。没等走近,燕赤霞狂喝道:“不要过来!”喝完了,把白发白须的一棵脑袋贴在了那女人的第二个后脑上,放低了声音又道:“阿衡,你别再骗我了,我不信你是鬼!”一边说一边伸手,揭开了那女子浓密的青丝。
他看见了什么?
在那头青丝遮盖之下,露出的却是一张无面目的脸来,上面的五官都不见了,只剩了一片空白,供人参观。这一下更是恐怖,殿内几人都吓了一跳,还好这一路来吓惯了,不然只怕是要得心脏病了。
那许多长出来的手,拥抱着燕赤霞,跟八爪鱼似的抓紧了他高大的身躯。燕赤霞是不怕的,只大是意外,身前身后,几条惨淡雪白的手臂拥围着他不放,却成什么样子?忙将身躯大力晃了晃,“老妖怪,快放开了我!”边喝叱边左掐右挣的,哪里就能挣开,七八条玉臂缠定了他,抱着了不让他动。
纠缠中,云颜冷下脸,手按腰间,在那里还挂着一柄弯刀,“不论你是男是女,马上把我二叔放开了!”那刀受她一握,还末出鞘,立时有一股比鬼气还森冷的杀意浸透了过来。
那女鬼似对云颜有惮忌,忽幽幽一叹,“可怜见的,我抱着我丈夫,管你什么事?”说话的声音忽前忽后的,也不知是哪个发出的。总之这女子化身太多,错落有止,又仿佛化身无数,因此说话之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尽在殿内乱窜,似乎是这个的,却又似乎是另一个的……只是这些女鬼极难分辩,象知秋一叶这等久学道术的人,这片刻也分不出来了。
云颜盯着白衣女人,并不慌张。要吓也吓过了,这个时候自是镇定了下来,目光在殿内游走,这些鬼前后一样,当中定然有真有假,化身虽多,大部分肯定都是假的,可能只有一个是真的。又想,但如果不只一个鬼呢?这许多身躯,说话的声音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她将话音在化身内兜转,便是叫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心念思索,出声笑道:“你这等藏头露尾的,有什么好了,要冒充人家老婆,缠着我二叔,莫非是想男人了?”嘲讽着那鬼,看她如何应对?
那鬼呜咽饮泣,似有百般的怨意,在夜色黑暗下,显得极其阴森,“……嘤……呜……呀……他负人……他负人……这么许多的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你看他先还哄着我……说要抱我……却又不抱……奴奴只有负人……从无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