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试着找出聂小倩，在轻轻的铃音中寻找。“叮铃……叮铃……哥哥！……”那声音仿佛就在眼前，可他就是看不见。她在哪里？他焦急的想。为什么看不到她？“小倩！”他又试着叫她，在呼唤中，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话语：“闭上眼睛……”她的呢喃在风里飘散。
闭上眼睛么？宁采臣想，她想让他做什么？再一次进入她的梦里？以此来确定她的方位？嗯，也许是这样吧。他想着，闭上了眼睛。眼前立时一黑。然后，他就看到了她，背对着他站在一片桃花丛中，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蜜蜂的嗡音。“小倩！”他迟疑着，唤着她，她听到了，身子动了一动，慢慢转了过来，“哥哥……”她的脸向他展露了一个笑容。没错，这是她的脸，她长大后美丽的样子。而在这张脸背后，藏着她幼稚的另一面。清纯而秀净，有时宁采臣分不清楚，他到底爱上的是哪一个？或者说，他二个都喜欢。对啊，他要的，不就是她的一切，不管她是个什么，只要是她，就够了。
宁采臣笑了，迈步走向她，伸出手要抱她入怀。谁知就在这时，有人插入，一把拉住了他，“等等！这个是我的阿衡，不是你的小倩！”却是燕赤霞拦着了他。
宁采臣很愤怒，正要甩开他的手，面前的聂小倩变了，面容模糊了会儿，忽然显出了一张不一样的脸来。“……哥哥……你来了……”那个陌生的女人说着，扑到了燕赤霞怀内。
“怎么回事？”宁采臣迷茫了，她为什么变了？难道，她不是聂小倩，而是另一个鬼么？他想着，走近她，抬手去拉燕赤霞，“你别碰她，让我看看。”他拉到她的衣袖的同时，她的脸再一次变了，“哥哥……你杀了他，他是个疯子！”
宁采臣怔了怔，“小倩，你……”
“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个疯子！他强抱了我去……你不生气么？”
“我，我……小倩……”他的脑海乱了，是啊，燕赤霞是个疯子，说得对啊，要不是他，怎么会有黑山老妖，聂小倩又怎么会失踪？
“对啊，你这样想就对了，哥哥……他是个疯子……他很危险……杀了他！杀！”耳边小倩的声音尖锐地刺着他的脑袋，把什么东西染了过来，挑动着他体内一股杀意，倾刻之间，他红了眼睛，一手捂住了头，“杀了他！……杀……”他满脑子的杀念。当有人伸手碰他的时候，他爆发了，“滚！”他狂吼。
云颜在冥想中醒悟过来，就发现了宁采臣的不对劲，她刚想要碰他，燕赤霞先一步拉着了宁采臣的手，紧接着宁采臣抬起了脸，脸上铁青，眼开了眼睛，血红色布满了他的眼瞳，“滚！”他一声嘶吼。
“二叔，你小心！”云颜吃了一惊，忙道。
燕赤霞却不管，傻傻的拥抱了宁采臣，回过脸对她笑了笑，“丫，你看，我找到阿衡了！”他笑得是这般幸福，就好象他就是她，那个心中不灭的愿望。在满足的拥抱中，他的笑容最后凝固在了她的面前。
云颜不敢相信的瞧着这一切，宁采臣染血的手直插入燕赤霞的胸膛，掏出了一颗跳动的心，那是她二叔的心！
“不！”云颜尖叫了，“二叔！”她叫着举起凤翅，横镗急拍，直击宁采臣的后背，“宁哥哥！放开手！”在她的叫喊声里，宁采臣抬起手，张大了黑洞般的嘴，当着她的面，将那颗还在跳动的红心，吞入了腹内。
“哥哥！”云颜又大叫了一声。
宁采臣的身形一转，瞬息消散，下一刻却出现在她的另一侧，望着她惨笑：“云妹妹……你好狠呀……想要杀了我么？”
云颜眼大了眼睛，手上的凤翅疾停，重伤的燕赤霞忽地撞了过来，一头扎上了枪尖，凤嘴由窟窿的前胸刺了个对穿，“丫头，别哭！我……”他说，颤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不要紧……不要紧的……是我大意了……”
云颜泪如泉涌，“二叔！”她松开握着枪身的手，不知所措。
燕赤霞喘着气，微笑着，“……丫头，是我的错！我不应当想要找回阿衡，我错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喃喃说着，伏在她的肩头，软了下来。“……我和阿衡……在一起了……”他最后的话语和着叹息，随风而去。
云颜痛不欲生，“二叔！”她哽咽的话语刚落，宁采臣的手从她身后伸出，环绕住了她的颈项，“云妹妹！别哭，你看，我是你哥哥呀……”他妖异的语音在她耳边响起，玉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心疼的神色。他把她抱在了冰冷的怀内，底下飞起一脚，将身前的燕赤霞踢了开来。“这个老东西……你不要理他了……”鲜血飞溅，他带着身上的凤翅，轰然倒地，将一柄凤翅直直的竖起在了地上，就此无声无息。
“二叔！”云颜又尖叫了一声，因为她迟疑和无能，她竟断送了云二的性命！这个她从小就喜欢，就爱上的二叔，她对母亲唯一的记念和最美好的回忆，竟然在找到他的时候，被永远的隔绝了！她为此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到头来却成了镜花水月，红尘中的一场空！
“云妹妹，不要伤心！”宁采臣抱着痛哭的云颜，温柔地贴着她的脸，用他的舌尖舔食着她的泪水。他竟变得如此残忍而妖异，在他和她的缠绵中，他们的对面，站着张大了嘴的，发着呆的一个小和尚，十方。
十方没有中魔，他明明白白的见到了眼前的一切，望着宁采臣的脸，他发傻了。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盛开的紫色曼陀罗，在他的右脸颊上，花儿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脖子上。这使得黑暗中的他，如同玫瑰一般艳丽。
艳丽而有毒。
“你，你不是宁公子！”十方结巴着说。
宁采臣抱着云颜，在燕赤霞缓缓倒下的尸体中微笑，如血的笑容下，他就象个妖精，“哦，小光头，你认得出我么？呵呵……”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之下，这个日之蚀的白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