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一叶瞧了瞧十方变白的脸,“怎么,你怕了?”
十方强自笑了笑,“没,没有……”
“小长老,怕了也没什么,毕竟你还小,这段时间又辛苦了。”知秋一叶叹了口气,十方嘴上坚持,其实已被吓坏了,而他说的辛苦,是指前段时间的虫袭,以及撞上梦魔的事,这些已不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能应付的。尽管十方跟随的是少林第一高手水镜大师,但并不表示他成长的够大了。比起宁采臣和知秋一叶,他还是小了点。虽然宁采臣和知秋一叶也年轻,不过有些人,总是走在前面,包括成熟与稳重。何况,就算成熟如知秋一叶,少年老成如宁采臣,也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十方。
十方见知秋一叶同情他,那心上又坚强起来,挺起胸膛,“小道长,你又比我大多少,我师父说了,男子汉要有勇气,遇事不可退缩。我不怕!”大声宣布之后,果然胆量稍增,脸上血色恢复。
宁采臣瞧了瞧十方,赞许的点了下头,“十方,云二侠有没有跟你说,她要救的人中,有没有聂小倩?”
十方怔了怔,摸着后脑,说:“这到是没有提起,不过她走的时候,说过要救个人,救的是谁,却没有说。”
宁采臣听了默然一阵,接着转脸对着知秋一叶,“道长,你们都是见过云二侠的,唯有我,却只在梦里遇见,而且还没有看到她的人,只听过她的声音。”
知秋一叶哦了一声,“怎么?你是在怀疑什么?”
宁采臣缓缓说道:“我并不怀疑云二侠,我怀疑的是我梦中碰到的,是不是她?知秋道长,你是进入过我梦中的,你有没有听出来,我梦中的云二,是不是她?”
知秋一叶仰头思索了下,说:“宁公子,请您叫我知秋吧。你所说的梦中云二,我却没有听到,无法分辩。”
宁采臣微皱了下眉,“知秋,你叫我采臣吧。你没有听到么?”说话中,二个人都是豪爽少年,三言二语,便不在客套,互称了名字。
知秋一叶道:“没有,采臣,我说过,我在你的梦内不能待太久,所以你的梦我只是断断续续见识过一些,也许漏过了云二侠。”
宁采臣摇首,“便算是这样,我还是怀疑。我梦中的云二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忽然消失了,这算是什么?天师门下,便就这程度么?”
知秋一叶低头想了想,“采臣,我没经历过,你说的疑点,却是不能肯定。但按你的说法,你这个云二侠是不是真的,确实值得怀疑。不过,这疑点也不用等太久,过会儿云二侠来了,你可以当面问她。那么是真是假,想必就明白了。”
宁采臣想想也对,便问:“她什么时候会来?”
十方道:“应当很快的,救人么,不快也不行,知秋,你说是吧。”小和尚十方的言语中,这时也叫起了知秋一叶的名字。
知秋一叶却听着别扭,十方跟宁采臣不能比,宁采臣年纪跟他差不多,算得同辈。十方这小家伙瞧着鬼大,却怎么也不能跟他平齐,这声知秋,可叫不得。但这时要拦他,又显着自家托大,也不近人情,只得让他。
宁采臣却有些焦急,“知秋,你我已在此盘叙多时,小倩的下落,我四姐姐的行踪,水镜大师的安危,却怎么等得?云二侠没有来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寺院搜上一搜?”
知秋一叶还没有说话,十方却吓了一跳,“宁公子,这地方可是兰若寺,没有搞清楚就乱走,可不好,还是等等吧。”一面说一面底下暗想:到瞧不出来,这个书生胆子好大,连鬼也不怕!
知秋一叶扫了十方一眼,见他方才的勇气到这时又都飞了,不竟好笑,嘴上硬着,其实心里还是怕的。虽然说的胆怯,但也是事实,便赞同了,说:“采臣,此地凶险,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一急便乱了,还是从长计议。”
宁采臣也不再说,提气运息,内家真气在体内游走了一遍,觉得已无大碍,站起来说:“那么,这样吧,二位在此等着,我出去探查一番。”
知秋一叶呆了,见他拔腿要走,忙伸手劝道:“且慢,采臣,别急,就不能等一等么?”
宁采臣推开了他的手,“知秋,你不知道,我这心上,是怎么一个懊悔!我曾答应过小倩的,绝不弃她,谁知到头来还是放弃了,这等食言,可不是我辈所为!”
知秋一叶跟在宁采臣身后,追了几步,又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采臣,你刚从那种恶梦中醒来,便又要进入么?这番进去,可莫要回不来!”一头提醒着一头又指责,“采臣,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赵四姐姐想一想,你要是出了事,你四姐姐会怎么样?难道在你心内,赵四姐姐竟比不过一个聂小倩?”
宁采臣脚下稍滞,“知秋,你可知你方才说的,我是自个儿脱离了梦境的事实,让我有多难过!是,我四姐是比聂小倩要重要,但我答应过她的,却让另一个我破坏了,这同背信弃义有什么二样?小倩已经够可怜了,我怎么能在她心内再撒上把盐!”
知秋一叶怔了怔,望着宁采臣一脸痛苦的模样,由不得说道:“采臣,你莫犯傻,聂小倩在梦里看着是长大了,但其实还小,你难道真对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宁采臣闭了闭眼睛,这颗心下,痛得厉害,只是想着梦中的情景:在那片漆黑之中,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对面那个是自己!原来在自己心里,早就生出了对她的背叛,却借着分裂,让另一个对立的自我,拉了他离开,抛弃了她,也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和情意。他怎么就没有猜测到自己?在那个时候,对立的自我说的话,是那么了解自己,还有谁能那么熟悉自己?又有谁能不经过言语,就可知道他心内想什么,不用开口就晓得意思,除了自己,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