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杨睿站在屋外轻声叩门,小颜一夜未睡,带着血红的双眼赤着脚为他开了门。看着门外的杨睿一阵沉默,不知该不该对他微笑,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地方可去,自己想留下来。
沉默……让人窒息的沉默……
压抑在空气中弥漫,将二人紧紧围住,这些似乎只有小颜能察觉到,杨睿则是一脸轻松的侧身绕过小颜进了门,在雕花凳子上坐下,见小颜还穿着白色的中衣微微一笑:“去换衣服,我送你出宫。”
小颜看了一眼杨睿,眼神中复杂的神情让杨睿有些读不懂,也罢,他也不想多去探究她,过了今天她大概就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她喜也好,悲也好,这都与自己无关了。
小颜在原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傻傻的看着杨睿出了神,脑中的思绪已快纠结成一团凌乱的线头。杨睿突然站起了身,看着杨睿朝着自己走来,小颜这才缓过神,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恩,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一下。”
杨睿不回答,侧身绕过小颜出了门,脸上努力的保持着平静,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这到底为了什么?因为她要离开?经过她身边时,杨睿侧目看了小颜一眼,她低着头,发丝挡住了半张脸,但依稀中还能看出脸色的苍白。
她在笑?杨睿明显看见小颜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扬了一丝,他的一个不张扬的笑容硬生生的刺痛了自己的心,离开这里真的有这么开心么?脑海中浮现出清影的身影,笑着的,哭着的,生气的,开心的,一张一张的脸孔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出了门,杨睿随手带上门,有些疲乏的倚在门上,他站在无秋的小院子中一夜未睡,此时感觉体力有些透支,紧闭着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说是凉爽的早晨,可空气依旧带着燥热。
听着生后的门吱的一声被关上,一滴眼泪溢出眼眶,这滴酸涩的眼泪早就在她的眼眶中徘徊,故意低下头用发丝遮住脸,生怕让杨睿看出自己的脆弱。回头看了看,门被紧紧的关上,在门上映出了他的轮廓,一圈淡淡的黑色,难道说门外的他正倚在门上?
她嘴角浅笑,挪着步子伏在门上,伏在黑影之上,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可是嘴角却无法扬起。可能是赤着脚在地上站了太久的缘故,她感觉到了冷,手心渐渐变凉,透过脸上的苍白似乎能看见记忆慢下来,从认识到现在,短短的一个月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门内门外,两个人儿,两种心情,两种心碎,也是两个世界……
许久,杨睿在门外开了口:“你好了么?”
一语惊的小颜迅速的后退,生怕他知道自己靠在他的影子上,妄想能得到丝丝的温暖。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迅速跑会床边嘴里回应着快了,迅速的换好衣服为他开了门。
“好了就走吧!”杨睿站在门外,见小颜已换好了衣服丢下一语,出了门。
小颜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着,他走的实在太快,小颜几乎都快追不上他的步伐。一路上也无心去欣赏这御花园中的美景,耳边的鸟鸣此时听起来也有些嘈杂,花圃中各色的花卉此时看起来又些凌乱,偶尔会路过几个宫女太监,向杨睿行礼后又匆匆的离开。
这皇宫比小颜想象中的大出许多,走了许久才到类似是宫门口的大门前,侍卫拿着长矛面无表情的站岗,见瑞王爷来了纷纷跪下行礼,埋着头不敢直视杨睿的眼睛。杨睿一扬手示意他们退下,冷语道:“我要出宫,开宫门。”
侍卫点头称事,漆红色的宫门在被四名侍卫合力打开,沉闷的声音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宫门外变是街道,行人很少,偶尔经过的人也是低着头形色匆匆的摸样。
杨睿抬脚出了宫门,小颜依旧更在他身后。
出了宫门,身后再次发出那沉闷的声音。小颜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身后的宫门渐渐被关上,透过宫门能看见的皇宫越来越小,最终,宫门被完全合上,她站在门外,高耸的城墙画出了一个圈,将她排除在圆圈之外。
别了……杨桀。
别了……秋心。
还有即将分别的杨睿……
心里有些酸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杨睿随着她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背影,发丝有些凌乱的在风中飞舞,她在想什么?杨睿忍不住猜想。
“走吧!”,杨睿一句打断了小颜的思绪,她回过头再次随着杨睿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远离皇宫,心里是对未来的担忧还是不舍?感觉很奇怪。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路边也出现了摆摊的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胭脂水粉,手绢鲜花,一应俱全。小颜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对所有东西都是那么的好奇。杨睿总是在身后跟着,时不时的会轻声问上一句:“想要么?”
小颜一律摇头,她不要,什么都不要!在这里她没有家,什么都没有……买了又能放在什么地方呢?难不成天天将这些小玩意带在身上?岂不是累赘。
小颜在一个卖木雕的小摊前摆弄着一个个木雕,木雕的手工虽然粗糙,但确是可爱。
“过来!”身后沉默许久的杨睿突然开了口,拉住小颜的胳膊,连拖带拽的把她带进了一家服装店内,伙计坐在一旁算账,墙壁周边的架子上悬挂着各色的衣服。
小颜看着店中陈列出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很是抢眼。杨睿松开了她的胳膊,她看着这件,摸摸那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件好看。
伙计迎了上来,看了一身宫女打扮的小颜一眼,从他们刚才那么暧昧的动作中猜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不就是哪家的宦官子弟又勾搭上了小宫女么,这些他一句见怪不怪了!回头对杨睿说:“这相公带娘子来选衣服?”
被伙计这么一说,小颜停下了手中的事,红着脸回过头看了杨睿等着他如何回答伙计的问题,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恩!”杨睿低声回答,撇过头避开了小颜的眼神。
小颜激动的都快跳了起来,这也算是最近几天遇到的唯一让她开心些的事情了吧!她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继续挑选着衣服,努力的保持平静,不让杨睿看出她的兴奋,但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上扬,眸子中也闪烁出欢快的光芒。
见杨睿转头看向门外,伙计心中有数,这来服装店可是女人们的兴趣,男人大多都是被女人强拉来的,自然会一脸不情愿。
伙计改变了目标,走到小颜面前,看着小颜这件看看那件摸摸的摸样,献媚的笑着指指小颜手边的那件女衫:“这件吧!”
说着在架子上取出那件衣服,说道:“这件很适合你的皮肤!”将衣服送到小颜面前,“要么试试?它还有名字呢,叫水云衫!”
小颜看着那件衣衫,却是漂亮,身着一件象牙白拽地长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的席地宫纱,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裙摆刺着几只蝴蝶,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
“试试吧!”杨睿丢出了这一句话。
小颜脸上露出了遮掩不了的开心,她只知道杨睿看着自己,这样便足够她开心上很久很久了,接过伙计手上的衣服,回过头冲杨睿笑了笑,在伙计的指点下到了店后的小房间中试穿那件新衣服。脱下宫女服的小颜穿上新衣,似乎是换了一个人,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
“这衣服怎么卖?”杨睿不等小颜说话,也不去征求她的意见便开口问了伙计。
伙计见着如此爽快的主也不意外,这些公子哥在女人身上花在多的钱也是不会心疼的,今天还不好好的宰这肥羊一笔?他故意露出难色,渡着步子小声说:“这……有些贵!”
伙计果然没有看错人,杨睿从腰间取出一粒碎银子丢给伙计,伙计在手中掂量了下银子的分量,似乎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杨睿冷冷一句:“不用找了!”
伙计点头哈腰的称是,这一粒碎银子已足够买那衣服三四次了!这会还不是赚到大的了!今天的宰羊计划完成的可以说是非常的成功。
穿着这衣服小颜似乎变了一个人,跟在杨睿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忘却了即将到来的离愁,心房被甜蜜充满。二人一前一后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她也不知道杨睿到底想去哪里,只是默默的跟着,对,只要能在他身后就可以!小颜低头浅笑。
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也在最好的酒家吃了晚饭,二人继续在街边走着,依旧是一前一后的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不知何时在杨睿的带领下的远离了热闹的街道,穿过密林到了一处类似于现在公园的地方。小颜依旧在杨睿身后跟着,杨睿已不如一开始的快步疾走,而是有意识的放慢了步伐,等着她。
“这里是净月亭。”走在前面的杨睿突然发话。
“恩!”小颜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目光在四处游荡。
身后是他们刚刚穿过的密林,而眼前即是一条河流,弯弯曲曲的不知道衍生到什么地方,河水碧绿的不见一丝杂质,倒映着一轮明月。偶尔会有几条小舟经过,推开了水波,扰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小舟上坐着的男女相互依偎,一脸甜蜜,有的低声说笑,有的看着水面,有的眺望远方,羡煞旁人,小颜心底泛起了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酸楚,幻想着那天也能和杨睿坐在这样的小舟上相互依偎。
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突然捏紧,狠狠的痛着!小颜撇了一眼他的背影,可能么?他随时会离开,丢下自己一个人!
湖边的立着一个亭子,想必这就是净月亭了吧!一个精致的八角亭,面积不大,立在水边显得秀气。亭中只有一位老妇人,靠着亭边坐着面前摆放着书桌,书桌上除了一个青铜盆再无他物。
小颜有些好奇,管不住脚步的走进了亭子。那妇人至多五十岁,头发有些花白紧闭着双眼,干瘪的嘴唇有些开裂,颧骨突出眼圈深奥,穿着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袍子,周身被异常神秘的气息包围。
杨睿随着小颜的步子也进了亭子,老妇人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坐下吧!”停了许久,将二人已有了坐下的意思,补充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一语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似乎能洞悉人心,浑浊的眼眸盯着小颜,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
杨睿在桌子对面坐下,看着桌子后面的老妇人指着桌上的水盆丢下一句:“这是什么?”
“这个?”老妇人的目光锁在了水盆上,语气略带神秘,“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他能测出人的因缘!”
小颜面对着妇人在杨睿身边坐下,听着妇人简直是无稽之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想用这样无稽之谈的手法去测试一下她与杨睿的因缘,大概所有双脚陷入爱情沼泽的女人都会有这番心思吧!
那妇人双手合十抵在心口,嘴里念念有词。
气氛似乎突然变的恐怖了起来,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亭外的热闹喧哗与这里隔绝开来,亭中是另一个世界!
亭子的圆柱上的蜡烛似乎除了照明外又衍生出了另一层含义,那就是诡异!摇动的火苗制造出飘忽不定光线,妇人皱纹密布的脸忽明忽暗,鬼魅般的眼睛紧闭着,眼珠却不停的在转动。
小颜压抑着心底的恐惧沉默了许久,脸色煞白,死死的盯着妇人,生怕在自己眨眼的空当那妇人就玩出些把戏,自己的心处于惊悚的极致,不能在承受如何变化!她在桌子下面捉住杨睿的衣袖,轻轻的拽了拽,不安的看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