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路清野醒来时，头脑还很昏沉。睁开眼，视线里朦朦胧胧一张靠近的脸，仿佛天使从云端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
他喃喃，“千尘……”
“可惜不是你亲爱的女友，是你有了美色就被你抛弃的死党我。”悠南纯爷们的嗓音传入耳中。
从天堂跌回地狱的感觉大抵如此。路清野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张熟悉的熊脸，很有一拳糊上去的欲望，可惜身体还灌了铅般沉重。
“活该，你这恐怕得躺个两三天才能全好……”悠南边幸灾乐祸着，边去给病人倒杯水。一转头，路清野已经爬下床，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
“喂喂，你干吗？”悠南噌的下就已经把大门堵个严实。路清野看他一眼，“我去找千尘。”
“……重色轻友的典范。”悠南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把他直接扛回去，“回床上老实歇着，我叫那姑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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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失而复得一些东西时，总有种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路清野光是看着千尘坐在他对面，就傻笑个不停。相比前两天多少通电话都石沉大海，好像要再也看不到她的焦急，此时真是幸福又美好。
但千尘却似乎不是很开心，淡淡的笑，总有一点勉强。
路清野看着她低头心不在焉地削着个苹果，忍不住提醒，“小心……”刀一滑，险些切到手。
“……还是我来吧。”路清野心有余悸地接过苹果，可惜，水平实在不咋地。
千尘笑着又接了回去，路清野看着她的侧脸，“千尘，是不是悠南那个粗汉说话什么的惹到你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啦，你朋友很热情。”
“那……”路清野犹豫着，到底憋不住一直的疑问，“千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我不记得了。”千尘淡淡地说，已经削完了苹果。她摘下长长一条苹果皮，递给路清野，“给，你吃这个。”
“啥？”路清野愣住。
“苹果皮含有更丰富的营养物质，对健康有好处。”千尘一本正经地说。
“……”
路清野哭笑不得地接过苹果皮，看着千尘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苹果。她一直都是这幅样子，淡淡的古灵精怪和调皮。他微微笑着，嚼着苹果皮，拍了拍她的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回来就好。”
——你回来就好。
孤单了那么多年，从未再想过，会有个人等着她，恍惚回家的感觉。
千尘慢慢咬着苹果，偏头看着路清野，乖乖地“嗯”了声。阳光照进窗子洒落床头，吃苹果的女孩，微笑的青年，那一段午后时光被悠悠拉长成一幅宁静的风景。
——仿佛又是一段难忘的梦境。
*****
雨，从头顶飒飒洒落，冲淡脚边的血迹。
慌乱的人们在踟蹰桥头蜂拥着四散逃命，她却逆着人群，一步步走向桥对面那片昔日繁华的冰冷废墟。
不敢回头。心中早下了决定，这一去就不再打算回来。
她仰望向天边，那怪物在翻滚的云层之上，睁开巨大的金眸，如魔似神，深深刺进她的脑海里。
她永远忘不了那只巨大的金色的眼睛。炸响的怒雷劈开云层，那场轰鸣的大雨在记忆中下了千年，永不停息。
……
梦中睁开眼，安静晴朗的夜，干净的月色投下窗外稀疏的树影，在窗台“沙沙”摇曳。
她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许久。终于坐起身，黑暗中摸到床头的衣服，一件件穿好，然后轻轻跳出窗子。
——这样，就可以不路过清野的房间了。
午夜的风有些微凉，她穿过白家殡仪馆长长的走廊，脚步没有半点声音。偶有巡夜的工作人员，她都巧妙地绕过，直到了殡仪馆的大门——
“千尘小姐这么晚是要去哪里？”
低魅磁性的声音在夜风中幽幽传来。千尘停下脚步，看到斜倚在门口的颀长身影。
他是在一直等她来吗？千尘看着那人从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到月色下，一张似笑非笑的女人般苍白而妖娆的脸，微微皱起眉。她认出这是白家的少爷，打从第一眼就直觉不喜欢这个人。那双如丝般魅惑而冰冷的眼，让她总有种被看穿了的不安。
声音不自觉地就冷了下来，“你管我去哪。”
“我是这家的主人，客人去了哪，当然要过问下。”白千演慢条斯理地说，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白天时那种邻家女孩般明朗柔和，又透了点孩子气的感觉不见了，此时她淡淡的目光中透着种岁月沉淀下的沉静与淡漠。
他笑了笑，身影在这一笑中如鬼魅般融进了黑暗里。冰冷的手指从身后伸来，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没有反抗，面上仍然只是平静与漠然。
修长冰冷的手指微一用力，指甲深深陷入女孩白皙细嫩的皮肤。
“不反抗吗？我未必能拦得住你。”
千尘仍然只是漠然地站着，不回答，淡淡反问：“你怎么发现的？”
“我这个人，对非人非鬼的东西一向很敏感。”似乎对千尘的反应无趣，白千演松开手，把玩着指甲上冰冷粘稠的血迹，折着幽幽的光，“可你也不是僵尸。你到底是什么？”
“和你有关系吗？”千尘冷冷问。
“没有，只是好奇。”
……该说这家伙是太坦白还是太无聊？
“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如果放你走了，我表妹肯定会生气。我可想做个好哥哥，你看这事闹的，你说我该怎么办？”白千演一副和气好商量的模样。千尘哭笑不得，这家伙脑子没病吧？他是不是好哥哥跟她有什么关系？
半晌的僵持，白千演拙着下巴，不知琢磨什么。突然他妩媚一笑，惊得千尘一身寒毛直竖。
他懒洋洋让开身：“你走吧。”
……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面对千尘怀疑的目光，白千演邪邪一笑，“当然，放你走了，我表妹就会生气。不过，我最爱看她生气。”口吻里一抹回味无穷，“很可爱。”
“……”
千尘算明白了，这人不是脑子有病，是变态……
她可不想再看这个变态，赶快离开躲远点。绕过他时，耳边轻轻响起冰冷的声音，“如果是想躲着洛家，那就麻烦躲彻底点。”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许多心照不宣的东西，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白千演目送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突然淡淡道，“如果想追，就现在去，我不拦你。”
走廊的阴影里，一道人影走了出来，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向门外大步跑去。白千演对着他匆匆的背影冷冷说，“不过我提醒你，想清楚后果。”
对方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再犹豫，向黑暗里追去……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们的命运，是否会是另一个结局？
穿过旷野的风恍惚似传来千年前繁华街道的车水马龙的声音，他轻轻展开一卷画，画的另一边看到她错愕的眼睛。
回过神，夜幕中只有僵尸的嘶吼回荡。她望向远处夜色中沉沉的山影，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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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路清野和千尘俩个人都不见了。
灼灼几乎要把殡仪馆翻个底朝天，一转头，看到白千演闲闲站在一边看热闹，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了哪？”
白千演气定神闲地笑，对她揪在他领子上的手丝毫不以为意，“表妹你真会开玩笑，昨夜我和你们一样都在睡觉，怎么可能会知道。”
“少来！我知道，只要是在白家，哪怕是个耗子洞也瞒不过你！”灼灼吼。
“啧，”白千演眼一眯，弯成了两道细细的月牙，“表妹你对我这么有自信，我真高兴。”
“……我%￥#@（*&！”
宗麒赶到时灼灼正扑上去要跟白千演拼命，急忙上去把她拽了下来，“小灼，别找了，他们不在白家。”
“那他们到底在哪里！”
“在找，稍等等。”宗麒诧异地看着灼灼一脸抓狂的样子，至于急成这样吗？还是说，目光落在笑得意犹未尽的白千演身上，源头在这里？
他等待着风的讯息。失踪几天的人不好找，但这俩人昨夜睡觉的被褥还在屋子里。风狸兽循着风中残留的气息穿梭在三千之界，千尘的气息像消失在这个世界般抹得干干净净，而路清野竟也不太轻易找到。几经周折，风狸兽终于传回了消息，宗麒脸色一变——
“小灼，清野哥去了黄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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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明天要断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