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了用枯白苍老的双手细细摩挲一番亲侄女娇嫩白皙脸庞的激动心情...忍住了细细盘问亲侄女这些年在明府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忍住了细细揽着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侄女在怀的血缘念想...
柒墨姑姑对着自己身边一个圆脸颊的年轻宫女说道:
“去吧,紫竹,你先领了画眉和卫思澜去柒蕴那边儿先报个道!顺便去库房领四套宫装让她们两人各自换上。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安排些。”
听了柒墨姑姑的吩咐,原本站在柒墨姑姑身后的一浅绿色旗装宫女服侍的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对着柒墨姑姑略微福了福身子,也没吱声,带着站在一旁甚是扎眼的卫思澜和那绿色旗装名叫画眉的宫女,朝着浣衣局深处走了去。
刚离了新进,宫女大部队,原本和卫思澜走在一起规规矩矩的画眉立马眉飞色舞的对着卫思澜旁若无人的开口嘀咕了起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思澜虽然仍旧低着头,却是耳尖的听到了画眉唧唧咋咋的开了口,正不知道是否可以回答这小宫女的话。耳边又传来了那宫女更加大声的嚷嚷:
“哇,那屋檐上亮晶晶的瓦片,难道真的都是用金子垒起来的?”
思澜耳朵里听了那丫头的咋呼声,眼见着前面领路的宫女也没什么责罚的意思,斜眯了眼瞅着眼下这傍晚时分,不远处宫殿上隐隐约约闪射的金黄色泽的琉璃瓦。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又是一声饱含惊奇的嚷嚷:
“啊~~那儿开的什么花?这才刚过了年,迎春花还没开,快看啊,这花骨朵开的多美啊!真不愧是皇宫啊~!”
一道不长不短的雕画走廊,画眉是走了三步惊奇了两次,卫思澜一路上低头不语,对这姑娘的不断咋呼表示了十足的无奈,心里却也惊讶这浣衣局的姑姑们似乎也都一个个太好说话了吧?
这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安排了一份差事不说,便是眼前带路的宫女这态度,也是奇了怪了的。
原本新进。宫的小宫女一个个都是应该守着内务府定下的规规矩矩死命的低垂着脑袋忐忐忑忑的无声走路。可是眼下这领路宫女对着身后一路上是支支吾吾,吱吱唔唔不绝,她确是不管不顾,仍旧在距离卫思澜两人三步外的距离,不紧不慢的领着路。
不由得让卫思澜有了种错觉,这宫女不是带着两人去报道,看这副架势,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罪臣之后,包衣奴才”思澜倒是真要以为这人是带着她们俩参观皇宫一景来了呢,这浣衣局,似乎跟阿奶说的皇宫差距甚远啊!
“哎,这位姐姐,我看你应该也没多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阿?”
咋呼声起,卫思澜这下倒是确定了身边的画眉真的是在问自己话呢。
“和我说话吗?”
卫思澜头没抬,却是小着声音嘀咕的反问着身侧和自己步伐一致的小宫女。
“是啊!姐姐!”
画眉却是停下了步子。扭过头专注的盯着低这脑袋的卫思澜,似是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是认认真真的对着卫思澜说话一般。
“刚刚柒墨姑姑唤我“卫氏,思澜”,你在想什么呢?嗯?小画眉?”
思澜发觉了身边的人脚步不懂,只得停下了步子,对着有刨根问底架势的小宫女调了笑意的回答者,心内暗暗思量,这小宫女倒是和自己身边的穗儿有几分相似,等下若是要挨罚也就挨了罚罢,反正两个人一起,倒也是有个伴。
“我当然听见了啊!”
带着丝狡辩的意味,却明显底气不足,喃喃的再次开口,卫思澜却是听了出来画眉的语气含了丝对着自己撒娇的意味。
“那个,我问你名字,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到底是唤你卫姐姐?思儿姐?还是澜姐姐,哎呀!你知道我叫做什么啊?那...卫姐姐我告诉你啊!嘿嘿,为什么我叫做画眉呢!是因为呀!我阿玛额娘都说我出生时,哭声那个响亮啊~~让他们想起了夏天榕树上叽叽喳喳个不听的歪头鸟,但是那歪头鸟,你看,歪头鸟歪头鸟。长的不好看不说,名字也这么丑,样貌也是没有阿玛养的画眉好看,所以啊!阿玛就给我取了名儿叫画眉。姐姐,那你呢?为什么叫“思澜”啊?”.
卫思澜听着耳边的如那“歪头鸟”一般真的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画眉,不由得嘴角轻柔的一个上扬,白皙的颊边梨涡浮现,那双本就明亮的大眼也是含了如同星辰般璀璨光亮的神色。
却不想卫思澜这笑意盎然的景致,却是被刚好扭了脖子对着自己说话的画眉,看了呆了去,于是,那小宫女,就依旧扭了头,却是直楞楞的一头撞在了雕画走廊镜头的朱红色柱子上。
卫思蓝也是分了心思一边走路一边听了画眉对着自己说话,自然是来不及提醒画眉。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了画眉往了前面的柱子上走过去,然后一头撞上柱子。
而本来应该走在自己和画眉前面的领路的那浅绿色旗装的宫女却是早已停在了拐弯处的尽头,好整以暇的眼睛里带着丝暖暖的笑意看着画眉就撞上柱子,却不言语提醒画眉一声,思澜不由的蹙起了柳眉。
“哎呀!”
画眉刚哎呀一声。
那站在尽头的领路宫女却是夸张的大笑了起来,画眉一手揉着日头,一边三两步跑到了那宫女身边,就去挠了她的胳肢窝,卫思澜眼见着那宫女竟然也没有呵斥责骂画眉的无礼行为,只是任由着画眉疯跑过去对着她一通胡闹,待到闹够了,红扑扑一张苹果脸的画眉又跑到了卫思澜驻足的地方。
“卫姐姐,嘿嘿,我给你说啊,哼!那个坏人。”
画眉一个大喘气,还不忘对着前方的人大大的反了一个白眼。这才接着对着卫思澜解释道:
“她啊!是我嫡亲姐姐,六年前皇上大选秀女的时候,姐姐她就了宫,不过那时候她也是来选宫女的,嘿嘿,今儿啊!我们姐妹能够团聚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因为你呀,说不定我就要被安排去洗太监的衣裳了...”
思蓝看了眼前面不远处迎着阵阵晚风凌空独立的人儿,真真是怎么感觉也不像是画眉口中的“亲生姐妹”!三人就这样在画眉的叽叽喳喳中,边走边说的也是快要到了柒蕴姑姑所管辖的烫理房。
说是烫理间,其实也不过就是将浣衣局最下层的宫女浆洗之后的衣服,晾晒干净,主子的旗装或者万岁爷的龙袍便服,凡是仍旧有褶皱处,都要用加了银丝木炭的铜壶给熨烫整齐,在理了柔顺即可。
可以说,整个浣衣局,这烫染房倒真的是最好的去处,毕竟进了浣衣局的奴才,要不然就是身份低下却容貌不俗气的汉女,要不然就是满族受了罪责的包衣奴才,却也不是氏族包衣奴才,毕竟现在八旗的氏族奴才中,虽然有很多人,当今圣上——康熙爷还没有给与抬旗扶正的奖赏。但是眼下这在混乱不堪的前朝政事之上,八旗的氏族包衣中的大多数男子,凭借着征战沙场,杀敌建功的几乎,一个个也都是在朝堂上渐渐的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耳边听着画眉唧唧咋咋,间或的墨竹也会交代两人一些浣衣局的暗地里的规矩以及各司处管事姑姑的喜好。
卫思澜听着这些不见血色,却能在瞬间要了这些不值钱的小宫女们性命的种种忌讳。心内只觉得,才刚见识了这浣衣局两人的好,就差点儿痴心妄想,认为这偌大的紫禁城都是和谐顺畅的。
只以为紫竹连带的对自己好,是因了她自己的亲生妹妹画眉的原由。
思澜确是不知道,紫竹一早就是知道了自己妹妹进宫的事情,也是求了浣衣局不少管事姑姑的,便是连浣衣局一向最是严苛的柒墨姑姑,紫竹当时一个狠心,也是颤颤巍巍的去求了一次,却被当时的柒墨姑姑一言不发的瞪了回自己的住所。
于是连紫竹自己刚才听了柒墨姑姑发现了卫思澜的名字,又在自己耳中异常突兀的竟然将自己的亲妹妹画眉和卫思澜一起安排到烫理房劳作,于是,虽然紫竹不明白这柒墨姑姑临时的决定出于什么原因。
但是在吩咐领两人临走时,柒墨姑姑那句吩咐的话,旁人也许不明白,但是进。宫六载,四年前开始跟着柒墨姑姑身边,四年的岁月虽然不多,但是这么久的日子,紫竹不敢说对柒墨姑姑的每个意思都能斗胆说猜测理解,但是这最后的一句交代,自己却是明白了的。
画眉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的呢?
即便晚上关上门不算,随便什么时辰,自己都是可以想着法子嘱托给了画眉去的消息和规矩,哪里又需要专门嘱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