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背着长弓，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哼着山歌朝山下走去，今天的收获不错。两只野兔，一只可熏着做成肉干，得闲时拿去县城换些日常用品。其实新鲜的更值钱，只是昨天才从县城回来。下一次去，要到几天以后了。
另一只野兔，可以晚上炖汤，让老爹补补，自己也可打打牙祭，到时得叫上长离。
“长离……”正想着沈离，铁柱意外地看到沈离在不远处望着他，心中一喜，举了举手中猎物，道：“长离，怎么这么巧，我正想着晚上加餐时叫你呢。对了，今天你怎么起得那么早。路过你家门时，发现你早已离家了……咦……”
说到这里，铁柱突然睁大眼睛，望着沈离。
“你变了，整个人好像不一样了！怎么回事？”
先前神游之时，沈离便看到铁柱。故此，才能于此与铁柱相遇。且浑身浩然之气流转外向，自有一股气势透出。此刻，浩然之气内敛，回复平常样子。
沈离微微一笑，道：“哪里不一样？”
铁柱摇头：“说不出，说不出……有种见到朱夫子的感觉。奇怪，难道刚才眼花了？”
沈离笑道：“你没眼花，那是昨晚我读圣人之书，触圣人意，明悟天地浩大之理，领悟浩然之气。”
“去死，你真要领悟什么浩然之气，我就道卷自成，神鬼辟易了！”铁柱笑骂道：“走，回家去，哥给你加餐。”
“好像我比你大！”
“放屁，明明我比你大半岁……”
“不许说粗话……”
“我是粗人，你是读书人。等你考了秀才，中了举人，然后入了进士，当了大官，记得赏哥口饭吃。怎么啦，停下来做甚，莫非不愿意？”
沈离停下脚步，默然半响，缓缓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其声音初始很小，在石矶山回荡，回声交叠，越来越洪大，最后宛如暮鼓晨钟，令铁柱只觉得耳中嗡嗡不已。
周边树木也摇曳不止，惊飞无数鸟兽。
铁柱目光一凝，脸上嘻笑之意尽收，望着远处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才突然道：“莫非是真的？”
其言无头无尾，莫名其妙，但沈离却听得懂，沉声道：“是真的。”
“天人合一，蕴浩然之气。格物致知，道卷自成，神鬼辟易……”想起以前沈离与自己谈论的一些猜想之事，铁柱只觉心脏如要蹦出来一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定要教我！”
沈离点头道：“那是自然。回家后，我将那半卷《儒经》交给你。下次，我们进县城，再去那木家祠堂听听，若是碰到那先生弹奏《洗心曲》，也是一个机缘……”
“洗心曲？”
沈离道：“回头我与分说，只是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在这石矶山中呆一段时间，你帮我给铁叔圆个谎。”
“没问题，只是，你说要在这山中呆一时间。白天还好，晚上野兽出没……”铁柱犹豫道。
沈离笑道：“野兽而已，如是以前，我还有所惧。如今，是不怕的。”
铁柱想着先前那如暮鼓晨钟般的声音，以及沈离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强大气息，点点头，道：“可是与修行有关？”
沈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修浩然之气，在哪里都一样。只是，这石矶石，有些事，我要弄清楚。”
“那是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
“你这话，怎么说好像生离死别了一样。”看着铁柱，沈离一脚踢了过去，心中很是温暖。
回到家中，沈离便将儒家修行的一些要求加上自己的一些心得给沈离讲解了一遍，但对于师父以及其它事情并没提及。铁柱也没多问，对于沈离，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而在铁柱的帮助之下，他提出要离家数天，铁叔虽有担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自铁柱家吃过晚饭，沈离回家留宿一晚，第二天清早，便收拾了一些东西，进入石矶山。他的目标，是那莫愁湖畔的简陋茅屋。
每天的修炼，沈离给自己安排得极满。
静坐两个时辰，然后默写《儒经》，接而勾划师父所留之古字。那九划两字，沈离如今已知其一为山气诀，但其余八划，却毫无进展。
如此静下心来修行，沈离才发觉自己读书之少，翻来覆去就只半部《儒经》，《儒经》囊括虽广，但广而不深。所幸，太卜楚早在他识海之中留下《易》经，此经玄奥，似含天地至理，却让有着强烈求知欲的沈离心中稍安。
“书到用时方恨少，若有机会，我定当读遍天下经典……”沈离暗暗发誓。
已是入山第三天，沈离对那种被窥视的感着越发强烈，初时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地全心投入到修炼之中，所谓厚积薄发，以前没有人引领，总是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积累却是在的。否则，即便太卜楚有那神奇的道卷，也无法轻易地将他从洗心一层带入进洗心四层。
如今，沈离已隐隐有突破入第五层之境。
至于，那窥视的眼睛，并没有丝毫恶意，便让窥视下去罢。如今唯有努力提高修为，才能去大禹……与师父相见……
“洗心境，只是筑基阶段。直到开昧境，才会有神通滋生。但洗心境之时，身体与普通人不同。如今，我体会到其不同在于感官，在于气血，在于气力。但应该不止于此，浩然之气流转全身，自有一股威势散发而出。但若只是威势，却未免太过单薄。其必另有法门，只是师父所授大多比较高深，又走得匆忙。这些小道，却无人给我引领了……到底，怎样才能将它发挥出应有作用？”
“或者，师父已教，只是存于那九划两字之中了……”沈离苦苦思索。
“你，可是来保护我的……”一句怯怯的声音传入沈离耳边，让他浑身一震，自深思当中回过神来。
接着沈离看到了一双绝美的眼睛，这一次，不同于那次在心神中感觉到，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
他不仅看到那双眼睛，还看到一张绝美的脸，以及一个曼妙的身影。
何谓美女？沈离所见不多，但书上自有提到，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她不是人，人怎可有如此美貌？”沈离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四周一片静默，那女子再次问道：“你，可是来保护我的？”
困惑，犹疑，担扰，渴望，一丝丝胆怯，沈离从不知这些感情可以融入一句之中，沈离努力地将目光从那张绝美的脸上移开。
一股想说“是”的冲动涌入脑海，被沈离硬生生地压住，只觉一阵气闷。
“不是。”沈离涩声道，这样的回答，不知缘何，他内心生出一股内疚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