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一脸煞气,朝前一指:“你——出来!”
所指之人,正是被木文祥称呼为二爷爷的老者,年约六旬,修为是知昧境中期,为木问天二弟木问声。在牛魂山被沈离和道士牵手杀掉的黑袍人,是他的三弟。
木问声没有木问天的城府,三弟与被木府最为看好的后辈孙儿被杀,早已无法压抑,被沈离一指,怒气冲天,一步踏出,忽受一股大力所阻。他目光看着沈离,朝木问天道:“你能忍,我不能!”
“让他出来。”
面对二弟的责备,以及族人的不满,木问天神情一冷,正要说话,忽听到水姬的声音,身躯一震,脸露痛苦之色,双目缓缓闭上。
木问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木问天,大步踏出,身躯一晃,在沈离身前数丈处停下。
“小辈,受死!”木问声一声怒吼,手中多出一支丹青色的笔,朝着虚空勾划,其笔划极重,宛如划在实处,笔底传出一阵刺耳的磨擦之声。
几乎在木问声落下第一笔时,沈离突觉举步维艰,一道无形的光幕将他禁锢,不由神色一变,猛地抬掌朝身前一处虚空斩下。
“那是——怎么可能?不对,是虚花!”远处,那一直默默观望的众高手脸色突变。
沈离的那一掌,看不到手掌,只看到一抹彩色,带着浓郁的香气,这一掌斩在虚处,但那处空间突然一晃,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破碎声。
光芒中,无数文字连成一串,宛如一条毒蛇,带着一股阴冷之气,与沈离的那一掌发生剧烈碰撞。
这一掌,正好斩在那毒蛇的七寸之上,花瓣纷飞,将那一个个细小的文字绞成光点。
“知昧境,不能给他时间,必须速战速——”沈离想起牛魂山黑袍人笔下划画箭的场影,身体猛地一挣,强大的劲气四溅,再度一拳击在虚空,如击中实处,拳头处血肉模糊,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幕破碎。
沈离一脚重重地踏出,大地一阵震动,而他借着这股强大的缓冲之力,身体如离弦之箭,配合着动济之术,瞬间出现于木问声旁。
“你怎么可能轻易破开我的禁锢——”面对迎面一掌而来的沈离,木问声惊骇出声,根本来不及再有别的动作,只得将手中春秋笔化成一道流光,直刺对方心胸。
“木家,都该死!”沈离眼中身躯一扭,任凭那一笔穿透身体,一掌闪电般击中对方肩胛,一朵朵鲜花穿透对方护身之气进入对血脉,势若破竹般冲入对方浩然之心。
“不可能,你只是洗心境——不可能——”木问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心口处,那处皮肤上出现一朵朵血花。
沈离身影一阵摇晃,胸口有着汩汩血迹流出,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这股疼痛虽然剧烈,但却让他心中生出一股疯狂之意。
“我若生还,木家,鸡犬不宁——”这是沈离亡命奔逃时,所发下的誓言。
他原以为这个誓言,未必能有机会实现。即便是有,也会是在很遥远的将来。但此时,他不知水姬用了什么方法,让在他面前曾不可一世的木问天压制得动弹不得。此次,他怎能错过,他要让木问天心痛滴血。
“再来——”沈离一脚踢开死不瞑目的木问声,朝着木家人吼道。
此时,木应封与木问声的横死,早起让木家人气昏了眼,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主,已被一缕气息压制得不敢动弹。木问天的不作为,让他的威信大幅下降。
“杀了他!杀了他!”木家群情激愤,当即有数人跳了出来,朝沈离扑去。
正在这时,一直静立的水姬突然伸出一只手,食指朝着地面一划。
“轰”,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从天而降,那跳出来的几人,皆被一股巨力卷得倒飞回去,大口吐血,惊骇地望着水姬。那一划,让沈离的对手只留下一个。
木问天双目紧闭,身影轻颤,似不忍看到族人如此被人拿捏。
与此同时,一缕不可察觉的声音悄然扩散,传入在远处观望的一干开罘境高手耳中。
“各位可知木某为何甘冒奇险,打开此山封山大阵?你们可看到了那少年,以区区洗心境修为,为何连杀我木家数位修为高于他的高手?”
这缕声音,是木问天的,虽明知他此时不安好心,一干人的心神仍被吸引过来。
“上古之时,那断脊山南面高达千刃的屏障并不存在。南蛮凶兽无数,曾数次引发兽潮,上百万凶兽荼毒南疆。数万年间,这里曾是尸横遍野,人间地狱。但凶兽之祸终引得圣人出世,将那百万凶兽驱入十万大山。并于断脊山设下封印,并亲书‘南天屏障’四字,以镇南荒……”木问天双目紧闭,心神朝着远方漫延。
“木兄是在说书吗?老夫从没听过这处传闻。”说话之人,并无家族势力,是单身来此的一位开罘境高手。
“如是人人都知,老夫还有说的必要吗?诸位可看那女子右手食指,便知老夫所言非虚。”
“那是圣人布道之气!”看出蹊跷的人无不心神巨震。
“不错,那缕气息,老夫从中感受到大道气息……原本老夫心神不宁,是因为此!若是——”说话之声并没将话说完,但众人无不心知肚明,脸上渐渐有了狂热之色。
“圣人布道之气,若能融入自身道卷,入圣将不再是传说。不说融入,只须日日感受,略有所得,便可笔底生花,成就大儒神通!若说我木家只为那浩然之气所生之灵,便如此大动干戈,未免小瞧我木问天了。”
木问声不再出声,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将在那些人心中掀起一道巨浪。圣人布道之气,他不相信那些人不动心。以自己的心境,在第一次听身后那人说起断脊山可能有圣人布道之气时,也未能把持得住心神。
当世之间,圣人传承断绝,已有两千年不曾出现圣人。数百年来,只出过唯一的贤者——王阴阳。只是一个贤者,便令天下儒生敬称王师,何况贤者之上的圣人。
圣人布道之气,足以令天下儒生疯狂。
一切都在木问天的意料之中,他的一番话,确实在那些人心中掀起滔天大浪。
在那处,一股微妙的气氛在漫延,场面一时变得静默,只听得一阵阵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少年,其出手间曾生虚花,以洗心境敌知昧境而不败。虽不如大儒神通,但也颇为不凡,想来与那圣人布道之气有关。若能得到圣人真迹,那是天大的福缘!”良久,终有人打破沉默,涩声道。说话之人也是一开罘境强者,却是那摹道世家李家的一名长辈。
“李兄所说俱是废话,谁人不知能得圣人真迹是天大的福缘,但莫要忘了木家现在的处境。”
李家老者眉头一扬:“木家处境又怎样,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阁下不心动?”
……
“木兄,你到底是何意?”不知过了多久,木问天耳边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是那李家开罘境强者。
木问天道:“助我脱离那一指的威胁。”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李家老者再度开口:“木兄有后着?那一指,在场之中没有人能接下。”
木问天冷冷一笑:“木某若无后着,又怎敢开口。那女子现在心神皆在我之身上,令我无法妄动。若能令心神稍懈,木某自然有招。”
“木兄所言,那圣人真迹,当为四字。四字皆有圣人布道之气,如今那女子指间的气息,分明为一字所化。显然圣人真迹尽数为她所得,李某能得到什么?”
“李兄莫非看不出那女子为灵体所化?又如何炼化四字?若李兄等人能相助,木某只需一字。三字,道灵,皆为李兄等人所得,可够?”
李家老者沉默,似与一干人相讨,半晌才道:“老夫等人可分其心神,但木兄必须立下心血之誓,如若破誓,此生不能凝卷。”
木问天身躯轻震,神色数变,半晌才道:“木某愿意,木某在此发誓,如若违誓,此生不得凝卷。”随着他的话句声,数滴心血自心脏间流出,结成一个玄奥的符文,融入浩然之心,令其全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水姬平静的神色终有了变化,目光一凝,一股强大的威压凭空而生。这股威压,令木问天如对天威,毫无反抗之力。
痛苦与惊骇凝固在他的脸上,时间在他身上突兀地静止,唯有思维仍能在转动,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关水姬抬起右掌,朝着他虚虚一指。
在那一指中,他看到了死亡,一股让他心底颤栗的巨力朝他袭来。
恰在这时,在那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开罘境强者终于出手,他们的目标是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