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箭步蹿上去,右手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掐住蛇的七寸将它提了起来。
蛇身像绳子一样缠在他的手上,一圈圈缠紧,不过,以它这小体格和它的力量,对他是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的。
他拎着蛇跳上岸,抡起一块石头,将蛇头砸得稀巴烂。
水蛇无毒,它的血也没什么药性,不过有总聊胜于无,便将蛇倒提起来,张开嘴,把蛇血往嘴里挤。
蛇血只有半口的量,他并没有咽下去,而是将它含在嘴里,把蛇藏到一边,然后走到熟睡的伊娜身边,掰开她的嘴,嘴对嘴给她喂了进去。
她睡得很沉,在昏睡中本能地将蛇血咽下。
喂完后,他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蛇血,转身将那条死蛇拾起,坐在溪边开始剥蛇皮。
剥完皮,清理掉肉脏,他拾了块砖头大小的方石板,洗干净,将蛇肉堆在上面,用石头砸烂,砸得完全看不出蛇的原形。
用大叶子做成锅,烧水,烹煮,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一碗浓郁的蛇肉汤做出来了。
他多摘了几张大叶子,团成碗状,将盛着肉汤的“叶锅”放在上面,双手托在下面捂紧,以免汤水漏出来。
蛇肉汤特有的浓香几乎要将他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他咽了咽口水,只觉腹中饿得发烧,终于忍不住诱惑,将嘴凑上去浅浅地嘬了一口。
真香啊。
他低头看了眼伊娜,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用手肘推了推她,唤道:“老婆,吃晚饭了。”
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皮,一看到眼前“叶锅”中热气腾腾的浓汤,眼睛顿时不会动了,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情:“好香。这是什么汤?”
“山蛙。”他笑道,“味道可鲜美了,你快趁热吃。”
她急不可耐地接过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便急急地喝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哈着气,像个贪吃的小孩。
他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慢点儿,小心烫。”
她喝了几口后,一脸的享受,将肉汤递给他:“你喝。”
他摆摆手推了回去,道:“我已经吃过了。我逮了两只大山蛙,这叶锅太小,一次只能煮一只,我刚才已经煮了一锅自己吃了,这只是你的。你看,我嘴上还有油星呢。”
见她不相信地看着自己,他将肚子挺了起来,道:“不信你摸摸,看胀不胀。”
她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感觉鼓鼓的,这才放下心来,道:“没想到山蛙肉煮汤这么香,真好喝。你在哪抓的?明天天亮了我们一起去多抓点儿。”
他抬手在山溪上游胡乱地一指,道:“就在那儿。不过它们蹦得太快,想抓它们可不容易。”
她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汤。
他折了两根细木棍递给她:“你别光喝汤,用这个捞底下的肉吃。”
她不会用筷子,拿着两根小木棍,笨手笨脚地夹着里面的蛇肉。除了早上勉强吃了一些豺狼肉,她到现在都没有进食,饿得太急,一看到肉就控制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她吃得无比香甜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偷偷咽起了口水,摸了摸鼓鼓的肚子——他为了让她相信他已经吃过了,故意灌了一肚子凉水。
水蛇一般都很瘦,肉少,而且他抓的这条,个头并不大,去掉皮和内脏,根本没几两肉,连一个人吃都不够。
他不由得无比怀念起,那次跟林特去老铁矿找硝石,逮到的那条两米多长的黑蛇。
那条蛇真粗,肉也肥厚,足有三四斤重,那满满一大锅,吃得那叫一个痛快和过瘾啊。
好饿,真想,吃妈妈做的饭。
伊娜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蛇肉汤消灭了,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上沾的汤渍,感叹道:“以后要是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
“看你那馋样。吃饱了吗?”
她摸了摸肚子,笑道:“饱了。明天一定记得带我去抓山蛙啊,太好吃了。”她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一声,长长打了个哈欠,道:“又困了。”
“安心睡吧。”
她看了看火堆,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我先睡前半夜,到了后半夜你一定得叫醒我。不然我生气了!”
“放心,我不会犯傻一夜不睡的,我身体要是垮了,谁来保护你?”
她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说着往地上一趴,眼皮一沉就睡着了。
他凑过去,在她耳朵轻轻喊了声她的名字,见她没反应,是真睡着了,再也忍不住,几乎像饿狗抢食一样,扑过去将被她扔在地上的“叶锅”捡起,哪还顾得了什么节操,伸出舌头拼命地舔着里面残剩的汤汁,直恨不得将这些叶子都吃下去。
地上散落着她吃蛇肉吐出来的骨头,他小心地捡起,擦掉上面的泥土,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躺在一侧的伊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正在嚼着骨头的周武灿,听到身后传来的抽泣声,身子猛地一震。
他迅速扔掉手里刚捡起的几块蛇骨,转过身,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你别误会,我真的吃过了,只是,只是觉得现在食物来得不容易,不能浪费,就尽量一点儿不剩地吃干净。”
伊娜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流得更凶了。
“真的,不信你看我的肚子,都……”面对着她尖锐的目光,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你根本就没吃,为什么要骗我?”她带着哭腔悲痛地问道。
“我没骗你啊。”他笑了笑,“我昨天不是才跟你许下诺言,如果食物不足,我会让你吃肉,我啃骨头。你看,我不是做到了吗?”
她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扑了过来,死死抱着他,哭道:“你这个大笨蛋,这种话,说说就行了,谁让你真这么做!”
“好啦。”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对你好是应该的,而且你现在还是病人,急需要营养。你放心,我真的不饿。等会儿你睡着了,我又有大把的时间去抓山蛙,以我的身手,你还担心我会挨饿吗?”
她哭得不能自已,哽咽道:“我是个废物,除了拖累你,没有任何的作用。呜呜……我真恨我自己,将唯一的那点食物全吃光了,我怎么那么自私,怎么那么嘴馋。”
“傻瓜,你怎么是废物呢?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那么恐怖的寒战和发热,你都咬着牙挺过来了,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你不要埋怨自己了,该自责的人是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饱受病痛的折磨,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一顿充兄的食物都提供不了,我才是一个十足的废物。”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了,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身上密密麻麻的血口,还有血肉模糊的双脚,心里有多疼,有多难受。”
他想起二人现在悲惨的境遇,尤其是时刻威胁着她生命的疟疾,不禁悲从中来,眼睛涩涩的,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他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哄着她。她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承受不了这种过度的激动。
哄了许久,她才止住了哭泣,乖乖地继续睡觉。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看着她入睡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些苦,都不算什么,有一个这么好的可人儿爱着自己,他已经感觉很知足很幸福了。
他盘腿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迷人的脸蛋,在脑中幻想着将来带她走出大山,住进干净漂亮的大房子里,带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假山,有池塘,有果树,他挥舞着大剪刀修理着茂密的常青树,三岁大的儿子趴在草地上跟一条白色的小狗玩耍,她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一边唱着童谣哄她入睡,一边微笑地看着他。
真好。
他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腹中突然袭来的强烈饿意,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摸了摸肚子,走到小溪边的草丛里,将扔在里面的蛇皮和蛇肉脏捡了出来。
这些东西,是他故意藏在里面的,一是怕被伊娜看到了,二是他太需要补充能量,这些东西虽然恶心,可他还是舍不得扔掉。
他摘下蛇胆,扔进嘴里生吞了下去。虽说蛇胆有明目的功效,可水蛇这种滥大街的品种,不仅肉少,还没什么药性,也从来没听说过用水蛇泡酒的,它的胆自然没什么作用。
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这蛇胆怎么着也得含个几卡里路的能量。
只要是能吃的,哪怕再恶心,也绝不能放过。
他将蛇皮洗净,跟蛇心蛇肝,还有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浅红色软组织,放在一块,然后扯出蛇肠,在水里翻洗起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国外电视节目《荒野求生》中的主持人贝尔·格里尔斯,此刻的自己,跟他可谓是惺惺相惜。
可是,贝爷,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鸡肉味、嘎嘣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