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当然不会听老管家说的去休息,一日之计在于晨,就是老人都不愿意浪费这么美好的时间,何况楚羿。
楚羿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那把父亲传给他的青寒剑。
偌大的楚府只有两个人住,楚羿干脆的划出一大片院子作为自己练剑的场地。
“铿嗤”一声,青寒离鞘,带动一抹寒光,刺眼。
剑,是好剑!
人,更加不是凡人!至少,他是常人眼中的天煞孤星。
楚羿右手持剑,左手两指并拢,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长剑挥舞如风,耀眼。
院中有一颗甚为古老的梧桐,落叶飘零,楚羿在其中练剑,也愈加有灵感,剑随心动!剑风扫落叶,片叶不沾身,楚羿神色自若,手中长剑划出道道剑影,铺天盖地,摄人心神。
慢慢地,楚羿双目自然而然的闭上,手中舞剑的速度却不见缓,脚下更是步伐连踩,剑法自成!
整个院落之中,剑风纵横,剑影肆虐,良久,楚羿猛然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剑。
手中长剑陡然一顿,横在胸前,左手握住使剑的右手,眉头紧紧的皱起,双手持剑狠狠的向前挥去!
一抹寒光闪烁,眨眼即逝!
使出这一剑后,楚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面色如常冷淡,但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喜意流露。这一剑,终于还是使出来了!!
远处院墙之上,一道剑痕深有一指,地面上,几片梧桐叶具是分成了两半,边角都是冰晶,寒气逼人!
这一剑
快!
准!!
狠!!!
这一剑,劈在人身上,必死无疑。
这一剑,名为
惊寒一瞥。
成功了,我成功了!!楚羿心头激动的有如一只兔子乱撞,抬头望天,眼角一直的跳动,饶是以楚羿那天塌不惊的心境。此刻依旧百感交集,苦涩最多!
父亲,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他想哭,他想大声的哭出来,把12年的苦楚全部哭出来,哭他个天崩地裂,哭他个海枯石烂!
可他是个不会哭的人,任凭眼角如何的跳动,他也不会有眼泪,他这辈子注定了流不出眼泪。
他楚羿,哭也只能在心里哭。他会流汗,会流血,可唯独不会流眼泪。
“啊,啊啊~~~”
楚羿仰天长啸,歇斯底里……
许多苦,苦到说不出才最苦;
许多痛,痛到流不出泪才最痛!
不远处,老管家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过来,眼中含着泪花,心中也是悲痛莫名。
“少爷,练剑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喝碗鸡汤休息下把”不知不觉,三个时辰在楚羿练剑中悄然溜走
此刻的楚羿眼神中再也不负常年累月的冷淡,有的只是一片迷惘!这是老管家第一次看到楚羿流露出这种神情,心头忍不住的抽搐着,心疼,心酸。
“吴爷爷,为什么我哭不出来?为什么我没有眼泪!!”
老管家看着楚羿稚嫩却刚毅的脸庞,将手中的鸡汤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无声的将楚羿拥入怀中,别人眼中的煞星,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而已,12岁的孩子,应该躺在父母怀里撒娇,被逼迫着去读书习武。谁能像楚羿那般承受了那么多?
“少爷,不要难过了,老爷看到你的成长会欣慰的。少爷,你长大了,你这个年纪便能修炼到这般地步,无论是天分还是毅力,都是值得骄傲的!老爷,夫人都会因你骄傲!!你应该高兴才是。”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从小大不愿意叫自己爹娘一声不孝子,却如此的在乎自己的爹娘,在意爹娘对自己的看法。一个孩子,为何要承受这么多?就因为他不是普通人吗??
老管家的思绪不知不觉的飘到了四年前,那个楚羿最为艰辛,最为撕心裂肺的岁月之一。-----------------------------------
那年那月那天,老管家还记得自己陪老爷找少爷的画面。
依旧是那座无名的石山。
“孽子,你母亲已经病重,只想看你最后一眼,她临终前这么点微薄的心愿,你都不能满足吗?”楚凌天望着眼前这个不孝子,怒火攻心,忍不住的咳嗽两声,竟然咳出了一丝血痰,只是此刻再大的疼痛也及不上心里的悲哀!
“老爷,您消消气。少爷,你还是赶紧跟老爷回去看看。夫人真的要不行了,你就回去看看夫人最后一面吧!”老管家赶紧扶着楚凌天,手不停的拍着楚凌天的背部。
楚羿身着一袭黑袍,目光遥视龙泉城,对他们置之不理,视若不见。
“我,不回去!”
干脆利落的四个字,语气冷淡,只是不知是倔强还是惧怕,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冷淡的语气却是颤抖不止的!
“你个不孝子,我打死你个孽子!”楚凌天抽出宝剑青寒,怒发冲冠,要直接砍了楚羿这个孽子!
“不要啊,老爷,少爷他还小,不懂事,您千万别冲动啊!”老管家赶紧拖住楚凌天,脸色大变的劝阻着。
“老吴,你走开,今天我要杀了这个孽子!我楚凌天没有这么畜牲不如的儿子,他不配做我楚凌天的儿子!!”
楚羿依旧没有抬头,放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插入肉中,直至指骨,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有时候心里的折磨会远远的大于肉体上的的痛苦!
楚凌天举剑欲砍,楚羿不躲不避,心如止水,老管家却是惊骇欲绝,连忙道:“老爷,您忘了夫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楚凌天闻言怒视了老管家一眼,随后死死的盯着楚羿,一双虎目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良久,楚凌天叹了一口气,颓然道:“罢了,就当我楚凌天没有过你这个儿子!老吴,我们回去!”
转身的一瞬间,楚凌天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老管家看了眼小少爷,欲言又止,最后也是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跟着楚凌天默默的下山而去。
楚羿缓缓抬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撕心裂肺的痛苦简直要在身体里爆炸开来,无数次的想直接从石山上跳下去,无数次的想要抬脚追去,可却都生生的克制住了。
楚羿啊楚羿,你又快把你娘克死了!难道还连你爹都不放过吗!!!
那一刻,楚羿想哭,想把自己所有的苦楚,无奈都哭出来,可是却哭不出来,他终究还是个没有眼泪的人!
娘,孩儿对不起你,孩儿对不起你啊!!!
楚羿的内心疯狂的咆哮着,胸膛的疯狂简直要把自己摧毁,口中一口逆血喷出,流不出泪,他可以流血!
这个八岁的孩子开始一遍一遍的用稚嫩的拳头向地面的青石砸去,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砸到他血肉模糊,
一直砸到他骨肉分离,
一直砸到他骨头破裂,
一直砸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醒来的时候,楚羿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上缠满了纱布,稍微试图动下手指,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楚羿却是眉头都没皱下,只是淡定的发现自己手指骨头全部断了而已…
骨头断了可以接回来,心碎了,拿什么粘?
偏头发现自己的妹妹楚芸居然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楚羿嘴角罕见的勾起一丝丝弧度,刚想伸手摸摸妹妹的脸,却不得不无奈的苦笑一声,自己现在的手连动一下都动不了,并且还是撕心的疼。
可能是楚羿的一点小动静惊醒了妹妹,亦或是楚芸本就来就没有睡着,只是假寐而已。楚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紧紧的盯着楚羿。
“哥,虽然你以前不怎么亲近爹娘,但你对我却很好,我知道你不是无情的人,可为什么娘亲想见你最后一面你都不肯!你太过分了,今天你不说出个为什么,我以后也不要你这个哥哥了!”
楚羿也直直的看着楚芸,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见”
楚芸气的泪流满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楚羿,你太过分!你不是我哥哥,早知道就不把你从石山背回来,留着你在那里自生自灭,你不配做我哥哥!”
楚芸伤心的转身跑开,看都不再看楚羿一眼。
楚羿心中大惊,自己这个妹妹才六岁而已,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把自己一个八岁的大男孩从石山背回家,其中经历了什么?楚羿不敢想,只有满心的痛惜以及无奈,偏偏自己却还不得不这样伤害她,楚羿心中更加的撕心裂肺!
只是他似乎忘了,他自己的苦楚,自己的无奈,自己的悲伤,比所有人都多!
“你们有谁知道我的无奈,有谁知道我的痛苦,我不配做儿子,不配做哥哥,
我又能怎样?我还能怎样??我还要怎样啊???
你们不懂,你们,真的不懂……”楚羿嘴里轻声呢喃着,脸上邪邪的笑着,满是自嘲。可惜的是,颤抖的眼角,依旧是没有眼泪留下,这个没有眼泪的孩子,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片刻后,楚芸居然再次回来了,不过她还未等楚羿有任何的反应,便直接丢下了一句话,说完转身便走。
“楚羿,忘了告诉你,娘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