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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尘

开满丁香花的老北京四合院,阳光洒满了这座青砖灰瓦的古老院落,站在院子的中央,仿佛回到了兴盛一时的明清时代,让人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和巧夺天工。

院子里种满了各式的花草和树木,一位鬓丝禅榻的老奶奶坐在花丛间拾掇着那些刚刚开放的牡丹花,旁边立着一把红木小龙头拐杖,看样子,她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虽然脸上刻满了皱纹,年轻时,也肯定是个大家闺秀,美女佳人。

她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站起身,拿起她的红木小龙头拐杖,看着那些被她拾掇的整齐的花花草草,眯起了眼睛,又看了看天空中升起的太阳,微微露出了笑容。

“奶奶!我回来了!奶奶!”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小姑娘,背着双肩背包,穿过垂花门,跑向那个老人,头上绾起的两个小髻,在她的奔跑下,松松的垂下了一绺头发,飘在耳边,一袭白色长裙,飘到了老人面前,那老人皱紧了眉头:“什么事啊?小玉?又风风火火的,成什么样子?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吗?要像个大家闺秀一样,你怎么不听话呢?”

那女孩儿骤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老人的面前,低着头说:“奶奶!您别生气了,我下次注意不行吗?”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跟个男孩子一样疯跑,以后谁敢娶你啊?!真是的。”

“哎呀,奶奶,我都说了我不嫁人!我要伺候您一辈子!!”那女孩儿娇腻的拽着老人的手,撒娇的说。

“唉!你呀,就知道撒娇,拿你没办法!说吧,什么事啊?这么急的回来了?”奶奶是个老江湖了,女孩惊讶的问:“奶奶,您怎么知道我找您有事儿啊?未卜先知啊?太厉害了!!我真佩服您,您就是诸葛亮在世啊?”

“行了,少贫嘴了,快点吧,说正事儿,一会儿我还要练书法,没时间听你叨叨了。”

“哦,咱们进屋儿说,奶奶,我跟您说,我呀,今天在古玩市场,掏了一件东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您给看看!”说完小玉在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制的锦盒,打开放到了老奶奶的面前,奶奶戴上了老花镜,在那个木质锦盒里拿出一件小小的玉器,握在手中细细的查看。

“恩,不错,是汉玉,小丫头,不错啊,奶奶没白教你。”奶奶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真的?太好了,这次总算没打眼儿。”小玉高兴的要跳起来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小玉。”奶奶摘下了老花镜,笑眯眯的看着小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没查资料呢。”小玉有点儿失落。

奶奶的脸立刻阴了下来:“难道每次去淘货,你还要戴着书本儿去啊?回来再去查资料啊?那不让人笑掉大牙呀?还想成为鉴宝专家,这种水平,以后谁会请你啊?”

“我不是还没学到吗?慢慢来嘛!哪能一下子全都会啊?奶奶,您别着急啊!您讲给我听不就行了吗?”

“哦,难道说,每次你都来问我啊?万一哪天我归西了,不在了,你找谁去?”

“奶奶,看您说的,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您能活到100岁呢!”

“活到100岁!那是老妖精!”奶奶像小孩儿一样崛起了小嘴儿。

“哎吆,您就快告诉我吧?您要是不说,我会一晚上睡不着觉的!”小玉依偎在奶奶的身边,扬脸看着这个疼爱自己的长辈,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苍老的声音在小玉的耳边萦绕着:“听好了,就说一次,要记准喽,这个,叫玉握,是古代的一种殉葬品,古人认为啊,死了以后,手中不能空空的,要握着权利和财富,新石器时代的时候,是以兽牙握在手中,商周的时候,手中握着的是数枚贝币,到了汉代,手中就开始握着玉了,人们把玉雕成一只猪的形状,像你今天拿回来的这只呢,就是一只玉猪,因为猪呢,是财富的象征,因此呢,玉猪成为了汉代最流行的玉握,当然,也有以璜型玉器作为玉握的。明白了吗?”奶奶拍了拍小玉的头。

“原来是这样,好吧,我明白了。”小玉转身要离开,奶奶赶忙喊住了她:“哎,你干嘛去?我还没说完呢!刚刚说了你就不记得了?做事情要沉得住气,你这玉握怎么只有一个啊?”

“啊?卖主就卖给我一个啊!”小玉不得其解,忙问道:“难道说,还有一个?”

“当然,玉握啊,都是成对儿的,你只买了一个,还有一个呢?人有两只手啊!一个手里握一个,知道吗?”奶奶重又拿起这枚玉握:“哎呀,真是精致啊,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成色了!”

小玉说:“没事儿,我明天在去古玩市场,去找那人把另外一枚再买过来不就行了吗?”

“呵呵,去吧!也许那人正等着你呢!”奶奶喝了一口铁观音,躺在竹子做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小玉不明白:“正等着我?为什么呀?今天我问那人的时候他可说没有的。”

“你在去的时候就有了。。。。。。好了,奶奶累了!要睡会儿,你先去忙你的吧。”奶奶闭着眼睛声音逐渐减弱了。

小玉还是不明白,看着奶奶已经睡去了,她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闷闷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张小玉早早的就起了床,去厨房做好了早餐,放在了餐桌上,从12岁那年开始,每天,张小玉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早餐。看着桌上的早餐,张小玉想起了自己刚刚记事的时候。小时候都是奶奶买给她吃,奶奶最喜欢老北京的豆汁儿了,百喝不厌,每天晨起,她都会去附近街上的豆汁儿店买上两碗豆汁,还有焦圈儿,麻花儿,辣咸菜,回来后摆放的整整齐齐,然后去叫小玉起床吃饭。小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豆汁儿时的情景,她看着白瓷碗里灰绿色的豆汁儿,怯生生的问:“奶奶!这个是什么呀?”

“是老北京的豆汁儿啊!乖孩子!”

“老北京的豆汁儿?好喝吗?”小玉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巴望着奶奶。

“好喝呀!这可是好东西,来,你尝尝!”奶奶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小玉的嘴里,小玉忙吐了出来:“啊,这么酸啊,不好喝,不好喝,奶奶骗人!”

“听话,小玉,你慢慢的品一下滋味儿,别那么着急下结论。味道很好的。”奶奶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大口,看样子也没那么难喝啊!

“是吗?”小玉半信半疑的自已舀了一小勺抿了一小口儿,发现刚入口的时候有一种酸味儿,但到后来的时候,竟然有点儿微甜了,从那后,她就爱上了老北京的豆汁儿,还记得每次喝豆汁儿的时候,奶奶都会说的一句话:“这豆汁儿啊可是个好东西,营养价值丰富,甜中带酸,味道独特,《燕都小食品杂咏》中曾经说过;‘糟粕居然可做粥,老浆风味论稀稠,无分男女,齐来坐,适口酸盐各一瓯。得味在酸咸之外,食者自知,可谓精妙绝伦。”

“小玉!”奶奶掀起门帘儿走进了饭厅,张小玉听到了奶奶的叫声,回过神儿来,忙过去搀扶她。

“吆,是豆汁儿啊?呵呵,太好了,我还想着今天你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正是我喜欢的,呵呵,太好了!”奶奶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恩!这才是老北京的味儿呢!”

“有那么好吗?奶奶!”张小玉看着碗底说,“当然,不然你怎么都喝出碗底来了?”奶奶像个老小孩儿,看着张小玉早已空空如也的碗底儿。

“好好好,好喝,好喝!行了吧?”

“对了,小玉,你怎么今天起的那么早啊?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想去古玩市场在看看,另外一枚玉握。把它买回来。”

“哦?!唉!要去你就去吧!奶奶不拦着你,不过,你不一定能买回来喽!”

“为什么?”小玉不得其解。

“你去了就知道了。去吧!”奶奶站起身出了饭厅,去外边晒太阳了。

马上就要晌午了,张小玉垂头丧气的走进了四合院,奶奶正拄着红木小龙头拐杖站在花丛边的鱼缸前喂鱼,看到小玉走进来,垂头丧气的,便问道:“怎么了?小玉?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来来来,跟奶奶说说。怎么了这是?”

奶奶拉起小玉的手,小玉说:“奶奶,她们故意卖给我一个玉握,就是要等着我去找他们,然后在抬高另一只的价钱,知道我要去找他们,你猜,他们要多少钱?”小玉委屈的快要哭出声来了。

“别哭,别哭,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能轻易掉眼泪,告诉奶奶他们要多少钱?恩?”奶奶用小手帕擦去小玉眼角的泪。

“要50万!这不是敲诈吗?您说!”张小玉委屈的掉下了眼泪珠子。

“哦,是太过分了,来,孩子,过来,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什么故事啊?奶奶,我现在哪有心情听故事啊!”

“听完这个故事,奶奶保证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真的?”张小玉擦干眼泪,坐在奶奶的腿边,静静的听着。

“哦,奶奶年轻的时候啊,也遇到过这种事,不过,奶奶不会哭鼻子,奶奶想了个办法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有一次,奶奶跟着你太爷爷去古玩店淘货,看上了一只玉耳环,可是那玉耳环只有一只,奶奶很喜欢,就花3万把它买了下来,谁知过了几天,我跟你太爷爷又去了那家店,看到了另一只玉耳环,我就问啊,我说,店家,你不是说这玉耳环只有一只吗?怎么你这里还有一只啊?那店家听我问起就说这是刚刚淘换着的,问我要不要,我当时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说最近手头比较紧,不着急买东西,先在你这里放着吧。等了七天,我也没去买,结果那个店家啊忍不住了,来找我了,说要把另一个玉耳环卖给我,因为那对耳环是慈禧太后戴过的,少了一只很难卖出去了,而且影响收藏价值,非要卖给我,我就说了,卖给我也行,不过呢,我只能给你1万,多了没有,那店家一听急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我还是没找他,又过了三天,他又来了,说1万就一万吧,我说那不行,三天前我给你1万你不要,三天后就不是1万了,只能给你5000!那人说,为什么呀?我说,我是买家,你那玉耳环已经卖给我了一只,那另外一只你就必须卖给我,要不然你前边花的功夫就白费了,另外一只不卖给我卖给别人你也要不上高价钱去,今天你来找我是5000,你要是不卖,过几天可就不是5000了?!那人没话说了,只能乖乖拿了5000元钱走了。哎呀,小玉啊,你刚进古玩行业,世上的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的美好,这个行业里水很深啊,到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要学会观察人,你得知道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目的,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知道吗?”

张小玉点点头:“我知道了,奶奶,可是我跟他们吵起来了,肯定不能再回去买了。”小玉可惜的说。

“没关系,小玉,这次不行了,还有下次啊,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败就不去古玩市场了呀?你不是还要当古玩鉴定专家吗?这点挫折受不了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奶奶!”张小玉趴在奶奶的膝盖上,她的长发垂到了奶奶的脚跟儿。

张小玉在奶奶的膝盖上迷糊的睡着了,奶奶却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好像做了一场梦,八十年了,张佩琴老太太在这座四合院里生活了八十年了,记得她刚从古玩研究院退下来的时候,还长时间的郁闷了很久,毕竟离开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一下子接受不大了,何况,她丈夫死的早,她又没有孩子,她一直一个人单过,没有再找老伴儿,她曾想过也许自己会老死在家中都没有人知道,可是谁知,在她办完退休手续回家后,发现自家的四合院门口放着一个竹篮子,里边有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她走过去拿起竹篮子,看看周围,没有人,这难道是上天给她的?那个婴儿看到她后就不哭了,还张着两只小手,嘻嘻的笑,老来得了一个孩子,看来老天真是可怜她,让她走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凄凉,会有人给她送终了,从那后,她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的疼爱,二十年了,她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出奇的聪明,自小也喜欢古玩研究,对胭脂水粉类的女孩儿用品没有一点儿兴趣,从七岁起,张老太太就教给她怎样看宝贝,她想,自己的一身绝技总算后继有人了,也是一种安慰,那女孩儿生的眉清目秀,皮肤像白玉一样的洁白无瑕,所以张老太太给她取名叫张小玉。

张老太太今年八十岁整,她日益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也许自己将命不久矣,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那对她珍藏了一辈子的月影灯,也许,该把它的事情告诉小玉,让她帮自己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也能帮助小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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