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原本寂静的营房,反而变得有些嘈杂。
远处的丛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同时在营房四周,也能隐约感觉到有凶兽出没的踪迹。营房内传来的浓烈血腥味,吸引着它们在附近徘徊。只不过实力越是强大的野兽,对于危险的直觉也就越精准。它们虽然不肯离去,但也不敢贸然接近营房。
甚至有两个闲极无聊的进化者站在窗户里,靠着敏锐的感官捕捉着隐藏在草丛中的野兽,然后用树枝等物准确地将其击中。每次一传来野兽的哀嚎声,他们二人的表情就会变得极为兴奋,只不过碍于营房内的进化者们,否则他们很可能因此笑出声来。
听着时不时响起的树枝破空的声音,坐在角落里的方楚则一直望着窗外。
孟白则早已经鼾声如雷,这倒不是因为他没危机感,而是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想要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替换交班,才是最安全的休息方式,等方楚感觉到困倦的时候,他就可以代替方楚值守了。
反倒是克希亚早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趴在一片由枯枝败叶堆成的简易地铺上,呼吸均匀,表情恬静,和白天所看到的那个疯女人简直就是两样。
方楚慢慢地转过头来,一眼瞥见了睡得正香的克希亚。不知为何,看见此时的克希亚,方楚隐约有些出神。
他不由得想到了方岚。虽然在入狱前,方岚对他的态度一直有些不冷不热,但方楚却始终记得,这个姐姐曾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那时的方岚,就像是现在睡着了的克希亚,让人感觉安心。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方岚就变了呢……
那一场血案之后,方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方楚蹲大牢的这三年,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去搜集关于那血案、关于方岚的所有信息,但除了案子还算有点眉目外,方岚却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似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也没有任何消息表明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即便如此,方楚还是坚信,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方岚,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没了……
正是因为这种坚信,所以哪怕在监狱里,方楚也没有半点懈怠。与其说奋发,不如说他在监狱中,才真正地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
不过犯罪者的身份,不仅让他从此一无所有,还背上了负面评价。大概只有神圣联盟军队这样的地方,才能有他的立足之地。
但哪怕在这里,也有人不停地给他使绊子……
“这不算是你们的运气,而是让我在找到你们之前,先冷静下来而已……”方楚眼中闪过一丝阴寒,心中低低念到。不得不说,在训练基地的这些日子,的确让他刚刚越狱而出时那满腔的杀意和狂暴,一点点地沉寂了下来。之前的他,只能用随即将要喷发的火山来形容,而现在,他已经平静了。
敌人太强,不是光靠满腔热血就能成事的。虽然方楚从不隐忍,但在必要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前,他也不会让自己提前就燃烧殆尽了。
临近午夜,门外才传来了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我是冰语。”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便有人站在他旁边,估计都很容易忽视。但方楚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个声音,并且站了起来。
方楚一动,孟白就直接睁开了眼睛,鼾声也戛然而止:“谁……”
“我出去下。”方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钻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正是冰语,他看上去仿佛刚刚睡醒,精神有些颓废。但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让方楚立刻明白了真实原因:“托你的福,今天那个疯子只有一有机会就攻击我,看来是打算在我身上泄愤了。”
“那人”说的自然就是偷袭者了,今天因为冰语的干扰没能阴死方楚,在他身上报复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方楚心中却隐隐有另一个想法,那人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报复,另一方面多半是为了斩草除根,反正都是竞争对手,将一个进化能力和自己相克制的敌人尽早除掉,对他当然是有益无害。但最大的可能性,估计还是为了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
毕竟除了冰语,估计没人知道这个偷袭者究竟是谁。虽然早晚都会露出马脚来,但想必此人有充分的把握,能在暴露之前击杀方楚。
方楚不介意做站在明处的那个,但偷偷隐藏在暗处的老鼠,也要抓出来才好打。
“你特地说给我听,是想增加筹码?”看着黑暗中的冰语,方楚冷笑了一声,说道。
冰语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低声说道:“还是跟我到上面去吧,站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听着我们说话。”
带着方楚到了通向天台的楼梯拐角处,冰语便停了下来:“这里就好。这么晚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出来夜会也不合适,早点把条件谈妥,该干嘛干嘛去,怎么样?”
“这要看你给我挖的陷阱有多大,才知道我们好不好谈。”方楚却并不买账,直奔主题地说道。
冰语摇了摇头:“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怎么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战友了,今后说不定也会一起出生入死,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那行,把那人的身份无偿告诉我。”
“呃……”冰语没想到方楚居然这么针锋相对,一时间有些哑火,“当我没说,我们还是好好算清楚。事情很简单,我帮你先牵制住那个人,你帮我做事。事成之后,我不仅告诉你他是谁,我还能出手帮忙把他处理了。怎么样,这么优惠的条件,该成交了吧?”
方楚毫不犹豫地说道:“不。你之前出手,已经得罪了他。更何况现在他主动找你麻烦,哪怕不是帮我,你也得被迫跟他交手。至于除掉……难道你不是因为和他成了死敌,所以才想出手除掉他的吗?算盘打得太精,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我们俩到底谁精……”冰语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说道,“那好吧,我先说一下我的条件,然后你说你的。我的条件是这样的,有两个B2的,是我和M的仇人,本来打算通过死亡挑战杀了他们的,没想到他们申请了野外训练,所以我们也跟来了。但是我们的实力恐怕不足,需要你帮忙。如果你那位姓孟的兄弟也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方楚一时间只是沉吟,却不说话,冰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然这种私人恩怨,我很想自己解决,但实力不足,这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我不妨坦诚地告诉你,B3的人我都无法信任,只有你们是新来的,做事又毫无顾忌,所以要找人帮忙,你们是最佳人选。当然,试图用恩情绑架你来帮忙,这是我不对。”
听冰语诚挚地道了歉,方楚心中的那根刺也自然消失了。
“直说吧,加上我,能成功击杀那两个人的概率有多大?”
冰语一下子露出了极为兴奋的表情:“这么说,你愿意?”
“听听再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和我想得到的东西价值不成正比,我是不会答应的,别高兴地太早。”方楚淡淡地说道。
即便听方楚这么说,但冰语还是十分兴奋:“只要配合得当,这两个人,我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够击杀!我想这个成功率,已经足够打动你了吧?”
百分之九十……从冰语做事的风格来看,应该是一个十分贴切,并无夸大的数字。
冰语的进化能力偏向于精神类,但他本身的战斗力也应该不低,而M擅长于隐蔽,要不是气息太强,几乎可以瞒过方楚。不过反过来说,能够强到无法完美隐蔽,这说明他的战斗力应该很强。
至于方楚自己……对于自己的战斗极限在哪里,方楚并不清楚,但和B2的人战斗,正是他的目的。
考虑再三后,方楚便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要先把那人的身份告诉我。”
说完后,方楚便静静地等待着冰语的答复。这是他的最终条件,也是对冰语的一种考验。站在冰语的角度上,他的确不会轻易相信方楚,但既然选中方楚作为帮手,给予信任就是必须的风险投资。如果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何尝战斗中的配合得当?
方楚的话,让冰语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实际上方楚所想的,冰语也都猜到了。但即便明白方楚的用意,但要让他放弃手中的筹码,无条件相信方楚,对他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过了好长时间,冰语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凝重地低声说道:“陆欣,他的名字是陆欣。在你跟克希亚交手的时候,他用进化能力对你进行了影响。我本来想帮你除掉克希亚,让你欠我个人情的,不过情况有变,我就对陆欣出了手,让他无暇再干扰你。”
方楚的眼神却并无变化:“我明白了,多谢。”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反正在这里,除了战友,就是敌人。至于这个敌人是不是专门针对我,其实并不重要。”方楚冷笑着答道。
冰语无奈地抓了把脑袋:“行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计算很周全,没想到你比我厚脸皮……呃,不是,你比我精明。”
“对了,我还想问你个问题。那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里……你把我的战斗力计算为了百分之多少?”方楚有些好奇地问道。
冰语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那两个人对我和M早有防备,考虑到你的出其不意性,我将你的战斗力,计算为了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