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在得知彩儿的事发后,便已狠狠地指责过玉茹芬了。可是玉茹芬倒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加上她现在已怀孕八个多月,不久便会生产了。过份责骂她又怕动了胎气。于是,她便带着玉茹芬匆匆赶来,想来给玉涵眉说几句好话,将这事给揭过去。
初见玉涵眉,范氏也给吓了一跳。她硬着头皮赔了笑脸想说几句好话。哪知陈氏居然跳出来劈头盖脸地骂了玉茹芬一通,而且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范氏脸上挂不住了!好歹她也是玉家当家主母,怎么能在下人面前这么丢脸呢?玉涵眉她动不得,难道连她的下人也动不得么?这事闹到玉延年跟前去,她也不怕!于是,范氏扬手便想打陈氏。陈氏闪开后,她喝斥道:“来人!将这个眼里没主子的奴婢给拖出去关到柴房里!”
陈氏不等玉涵眉为她撑腰,拍拍胸口傲然说道:“玉夫人,你恐难道忘了么?我早就不是玉家的下人了!现在我跟在大姑娘身边全凭我乐意!就算我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如果玉夫人正为玉氏芬娘委屈,咱们可以见官讨个说法!”
玉涵眉笑了,当初为陈氏赎了身的确是精明之举。陈氏一提到见官,范氏和玉茹芬脸都绿了。她见好就收,逼视着玉茹芬问:“芬娘,你倒底与我有什么仇,要对我使这些手段?”
玉茹芬怀孕三个月时,李怀瑜为求能娶到安瑶华便提出过休妻。这事在歧州闹得人尽皆知。连她在庆安行止放荡也给传了回来。后来,在玉涵眉的周旋下,李怀瑜没有休了她,但也没有再接她回去。她便一直留在了玉家养胎。这其间,玉延年从来没有过问过她一声。她在玉家虽有范氏护着,可是连玉书文都不待见她了!而玉涵眉居然得到了修扬的青睐,要知道修扬很快便会成为天朝的皇帝!叫她如何不恨?
玉茹芬抚着范氏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得手心生痛。她不像范氏那么惧怕,阴恻恻地冲玉涵眉一笑:“我为何要对你使这些手段?难道你不明白么?自我嫁入李家,瑜郎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一心想着娶你过门。他多次说服我,要我大度些,说服你嫁过去做大房,我为平妻!这口气我忍了!谁叫你会巴结,攀上了瑶华公主呢?后来,瑜郎在我的周旋下,他得了好差事。你见不得我夫妻二人过上好日子,你唆使瑜郎往公主面前凑!害得我怀着身孕要被瑜郎休弃!可怜我为他李家尽心尽力地谋算,最终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呢?你竟然攀上贵人要进庆安去享富贵!”
玉茹芬的面容因为激愤而扭曲了,被李怀瑜冷落的日子,她一下子憔悴了不少,当初风流妩媚的脸浮肿着,眼角已生出了不少细纹。就算玉涵眉脸上出了疹子,她现在的样子也无法与玉涵眉相比了!她狂笑起来:“玉氏眉娘,你回去照照镜子,你现在这副模样,贵人还会看上你么?你脸上的疹子不破皮便罢,破皮之后便会留下痕迹!你本就够丑了,落斑后会更丑!你注定就是福薄命浅的贱妇,是享不了庆安的大富贵的……”
陈氏一听这话,再看看玉涵眉脸上已有几处被挠破了。她心如刀绞,冲上去便狠狠地给了玉茹芬一巴掌!
一时全场死寂,不止玉茹芬和范氏等人,边玉涵眉都给吓了一大跳。玉茹芬正欲还手,突如其来的腹痛让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蜷着身子抽搐着,如一只晒干的虾米!
玉茹芬动了胎气了!范氏手忙脚乱地招呼下人扶她回房。玉涵眉也在陈氏和陆儿的搀扶下回了西院。再次喝下汤药,玉涵眉的手便给陈氏用白绢子给裹成了熊掌。理由是怕她再挠破脸上的疹子。
好好的一张脸如果真落下斑了,那该如何是好呢?陈氏急得直掉泪。玉涵眉反过来安抚她:“嬷嬷别怕,我本就不是个容貌出众的。脸上多两粒斑,用点胭脂一点,说不定还娇俏些呢!”
玉涵眉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天下妇人,又有几个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何况修扬是那般俊美!他应该是不在乎她的容颜的吧?他曾多次叫她“丑妇”呢!
第二天一大早,玉涵眉一醒来,陈氏便幸灾乐祸地来报知玉茹芬的消息:“那贱蹄子命好,生下个男丁呢!不过李家郎君好像不喜欢。听说只在年前写了一封信,说是产下男丁取名为李俊。产下姑娘……”
陈氏后面的话玉涵眉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记下了一个名字——李俊!他们的孩子居然叫李俊!他们的孩子居然敢叫李俊!玉涵眉如中了魔魇一般冲了出去。她甚至连外袍都不曾穿,只着一身中衣、赤着脚冲向玉茹芬的房中!
一路上的下人看到披头散发的大姑娘都不敢阻拦。陆儿抱着一件袍子在后面边叫边追。玉涵眉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李俊!
玉茹芬生产之后已经因力歇而沉睡了。孩子被细心地包着放在她的身边。守着玉茹芬的婢子见玉涵眉脸色惨白,双目直愣,着实给吓了一跳。没等她回过神来,玉涵眉已扑到床前将襁褓捞在手里。
孩子被惊动,张开柔嫩的唇瓣打了个哈欠。新生儿的样子都差不多,都是浑身红红的,玉涵眉看到这样子却想起了自己刚生下俊儿的时候。俊儿也是这个样子,长长的睫毛,刚睡醒时不喜欢睁眼睛!
昨夜发生的事在玉家已闹得沸沸扬扬了。守着玉茹芬的婢子秋兰吓得大叫起来。玉涵眉双目直愣的样子太过吓人了!她害怕孩子会给掐死!婢子的叫喊声惊动了睡梦中的玉茹芬,她一见孩子落到了玉涵眉手中,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她双唇颤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母性的力量让她强撑起身来尖叫着扑向玉涵眉。
玉涵眉已近痴傻,对于玉茹芬的撕打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抱着孩子不放手。
这时,一大早便被王川告之玉家昨夜发生的事的景旭追着陆儿一道匆匆赶了过来。他在看到玉涵眉的那一刻,心疼了!
她赤着脚,只着一身中衣,披散着长发,脸色苍白如纸,脸上被挠破的红疹结了暗红的痂。玉茹芬的厮打又让她脸上我了几道指甲划破的血痕!而她的手被白布包成了粽子,却又不知还手,只是死死地护着怀中的孩子!
“住手!”景旭目眦尽裂,暴喝一声后挥袖将玉茹芬拂回床上。他无限爱怜地接过陆儿递上来的袍子给她裹上,柔声唤道:“眉娘?眉娘?”
襁褓中的孩子在玉茹芬的撕扯中已彻底醒来。他扯开嗓门号开了。玉涵眉一边娴熟地晃动着手臂,一边低下头用脸去贴住孩子的小脸,嘴里呢喃有声:“俊儿别哭,阿娘救你来了!阿娘这就带你回家……”
所有人都被她怪异的举动惊呆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孩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果然止住了哭声。他睁开了乌溜溜的黑眸!竟然和玉涵眉记忆中李俊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也难怪。前世,玉涵眉的儿子李俊有一双像极了李怀瑜的眼睛。现在的小李俊仍然长得酷肖李怀瑜!玉涵眉的心柔得如三月春风。她小心的晃动着孩子,又哭又笑!
前尘旧事一对照,景旭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更加糊涂了!但他的心被她的泪给浸透了,泡软了,揉碎了!他恨不得将这个娇弱的女子拥进怀里,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玉茹芬却给那一声“阿娘”给惊醒了。她凄厉地叫道:“玉氏眉娘,你要孩子自己生去啊!抢我的俊儿做什么?”说罢,她作势又要扑上来。
景旭一记冰冷的眼刀劈过去,玉茹芬一滞,怯怯地缩回被褥之中。
“眉娘,我们回去歇着吧!”景旭温言哄着已近痴狂的玉涵眉。
玉涵眉抬眸了望他,浅浅一笑,眼中泪水不干,“俊儿,走。我们回家!”
有景旭护着,谁也不敢阻拦她抱走孩子。她果然温顺地抱着孩子随景旭回了西院。
陈氏一见她这副模样,老泪纵横:“这是作的什么孽呀!姑娘昨天还好好的!一定是给玉氏芬娘那贱妇下药给害得失心疯了……她抱回这么个祸事做甚?”
对于玉涵眉昨夜所受的苦,景旭是又愧又悔。他示意陈氏等人退下,亲自端了粥食喂她进食。看她痴痴呆呆的模样,他猜不透她倒底经历过什么。但他痛她之所痛,伤她之所伤。
在景旭温柔地劝慰下,玉涵眉渐渐平息下来。神智也在慢慢清醒。终于,李俊饿了,哇哇大哭之际,景旭说:“眉娘,把孩子还回去吧!他不是你的俊儿!他是玉茹芬和李怀瑜的孩子!”
玉涵眉温柔地哄得孩子不哭之后,她沉默良久,终于肯把孩子递交给景旭了。
玉涵眉这样子是不能进庆安去了。她只能留在歧州养病。她消沉了两天才渐渐缓过神来。谁都不敢轻易地在她面前提及有关孩子的事。除了景旭外,谁都当她是病糊涂了。她对此也三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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