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萱走出来,顺着路回去,那日见罗月蓉对苏墨没兴趣,可今日她却主动来向一个老嬷嬷讨教琴谱上的问题,如果苏墨是被她的琴声所吸引,那她岂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在琴艺上故意勾引,在行动上刻意冷落,若即若离,让苏墨对她欲罢不能?可是,刚刚她给自己的感觉,不像是个城府深的人啊!颜萱甩甩头,准备去问问蕊珠或是兰薰,或许她们能知道一点关于罗月蓉的事。
去了静心斋,颜萱又被打发回去,原因是皇上今夜在别处用膳,只要束潇碧一人伺候。她乐得轻松,转身加快步子回凌烟阁去,希望还赶得上吃晚饭。
冬季天黑得早,她回去时,已是华灯初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应该是吃过晚饭了,她无奈的吐口气,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没精打采的进房间去,眼睛蓦地一亮,立马精神抖擞,只因她看见了桌上摆着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几步并做一步走上前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着一边往房间里扫视一圈,发现兰薰正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件水红色衣衫,呆呆的,处于严重走神状态中!
颜萱将口中的美味咽下,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旁去,猛的拍一下肩膀,道:“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连我进来这么半天都没发现!”
兰薰一惊,看清眼前的是颜萱,立马将衣衫放到一旁,“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用过晚膳了吗?奴婢准备了……”眼睛看过去,桌上的菜大半都被动过,她轻笑一声,“原来公主已经吃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进来吃饭弄出那么大的声响你都没发现,还有,这件衣服哪来的,这么艳,可不像你的穿衣风格!”颜萱拿过那件衣服展开,才发现这件衣服不但艳丽,还很暴露,兰薰那么一个保守的人,从哪儿来的这么一件衣服?
“公主去御前侍奉,奴婢呆在凌烟阁也觉无聊,正巧舞坊招人,奴婢想去试试,可是想去的宫女太多了,而舞坊的要求太高,初试让各自发挥,只选出一百位,之后进舞坊学习,最终选出十位,而只有这最后的十位才能成为舞姬。奴婢现在正头疼不知道要跳一支怎样的舞,才能在众宫女中脱颖而出,被舞坊的嬷嬷相中。”兰薰的眉微微皱着,一脸愁容,她本就不擅长跳舞,可是她必须得进舞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可是你喜欢穿着这样的衣服在人前又露胸又露腿吗?”颜萱提着舞衣在她面前晃晃。
兰薰摇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就不要穿!这些衣服大多数宫女都会穿,我们偏偏不同她们一样,先不管要跳什么舞,只要在衣服上穿出自己的风格,别开生面才能吸引评委的眼球,对你印象深刻!那么,你入选的机会就比别人多了一点!”颜萱将舞衣往旁边一甩,作出结论:“你只要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就行!”
“评委?风格?公主,你说的话奴婢怎么有些听不懂?”她看着颜萱,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有些名词却是她从未听说过,也听不明白的。
“评委指的是舞坊负责选拔的嬷嬷,而风格是指你平时的着装。”颜萱耐心解释,接着说道:“你既然拿不定主意,那我就看在你是好姐妹的份上帮你一把,衣服的选择上呢,不要这种又俗又暴露的,穿你平时练功的劲装就行!”说到跳舞颜萱可是信心十足,她是谁呀?亚洲最年轻的舞后!在这上面可是最有研究了!
“穿劲装能跳什么舞?”兰薰一脸不解,她虽不擅长跳舞,可好歹也学过几年,还没听说过有人穿着劲装跳舞的,那种衣服袖口束紧,比不得宽大的舞衣,跳起来丝毫美感也无,公主该不会是逗着她玩儿的吧。
颜萱双眉一扬,“你不是会武功吗?那么就舞一曲剑舞,以奇取胜!”
“剑舞?”兰薰摇摇头,“奴婢只会舞剑!”
“那我给你示范一下!”颜萱嘴角一翘,走到墙边去,将墙上挂着的装饰用的两柄长剑拔出来,然后走到宽阔处,曲膝提剑,一边舞,一边念念有词:“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剑光闪烁,身段敏捷,颜萱虽穿着宫女服,可此时愣是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兰薰在一旁看呆了,就连颜萱何时舞完都不知道。
“怎么样?你家公主我跳得还行吧?”颜萱收剑,将剑插回墙上。
“公主你也会武吗?”兰薰上前两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颜萱,她虽然是临时派遣的陪嫁丫头,可是据她所知,平乐公主根本就不会武功!前几日她还向自己讨教怎样点穴来着,这几日怎的就能舞出这样一套剑法来,虽然招式中带着点柔和,可足以让她震惊了!
“我只会舞,跳舞的舞!刚才那个不是武功,而是剑舞,我以前学过的!”颜萱笑笑:“这样的舞是不是让人耳目一新呢?我只是给你个建议,你可以自己改编一下,如果觉得穿劲装表演缺乏美感的话,你也可以穿其他的衣服,只要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就行!”颜萱指指榻上的那件水红色舞衣。
兰薰点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刚才真是自己多虑了,公主这般柔弱,哪是会武功的人啊?
“好了,问题解决了就过来吃饭吧!”颜萱将兰薰拉到桌旁坐下,往她碗里夹了些菜。想当初兰薰这个老古板说什么尊卑有别硬是不同自己同桌吃饭,还是她动用自己公主的身份下了命令,她才不得不从的,这些古代人啊就是规矩多!
“兰薰,你知道蓉妃娘娘吗?就是安宁国的公主罗月蓉!”颜萱一边吃饭一边打听。
“听说过!皇上经常去她那儿,却从未在那儿留宿过!”换言之,就是从未宠幸过。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性子很温和,不常与人来往,平时一副无争无求的样子,喜欢收集和研究琴谱,琴艺也是一流的,听说他比皇上还要大上几岁呢!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定就是她真实的样子,装的也说不一定,公主,你问这些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颜萱低头往嘴里送几口饭,又抬头问道:“你知道皇上今年多大了吗?罗月蓉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啊!”她实在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皇上今年二十二,可蓉妃已经有二十五了!”平时没事她都喜欢同其他的宫女交谈,收集一些宫中的消息,多知道一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哦。”颜萱点点头,继续吃饭,虽然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可她还是觉得罗月蓉这个人就是个性子温和,无争无求的!
吃完晚饭后,兰薰便取了剑到院子里练习剑舞,而颜萱则早早睡下,在暴君身边做事,得有充沛的精力才行。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都相当平静,颜萱平时没事做,也老爱往桂嬷嬷住的怡乐宫跑,将那曲《清平乐》弹得熟练至极,而兰薰也以一曲剑舞技惊四座,顺利通过初试。
苏墨最近很忙,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可他从不让颜萱跟着,颜萱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不让跟就不让跟,实在闲得慌了就去御膳房与大厨们套套近乎,而大厨们也挺喜欢她,没几日关系就很熟络了。
这日,苏墨照例带着束潇碧离去,颜萱无聊,跟着宫女们一起收拾餐桌,不料束潇碧去而复返,让她也跟着,于是两人又匆匆追上苏墨的步子。
近日来,颜萱一直都中规中矩,在苏墨面前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说与其对视了,此刻跟在他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声息轻得就像个透明人似的。
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颜萱想起上次束潇碧带她进天牢看到的一幕,心一下揪了起来,这个暴君,该不会又要带她去增强心脏承受力了吧!老天,最好不要!上次那一幕,虽然自己刻意忘记,可是偶尔还会梦见,每次惊醒,她都不敢再闭眼,若是这次又带她去看个什么血腥的画面,那她以后都不要睡觉了!
颜萱向来是倒霉的,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深有感悟,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刑场!
偌大的场地被围了起来,正中央有个高台,数十个囚犯跪成三排,个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他们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背后,颈上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
颜萱所处的地方比中央的高台略高,她站在苏墨身后,全身都绷紧了,眼睛一一扫过那些囚犯的脸,有老人,妇女,甚至还有孩子!他们中有的脸上一片灰败,有的则泪水涟涟,不住的颤抖,而那些小孩因为年纪太小,不谙世事,只茫然看着四周,不知死之将近。
“兵部尚书杨一格私下招兵买马,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罪诛九族!”一名官员上前宣罪,刑台上立马哭声一片。
颜萱的脸突然间变得苍白,她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这样的场面震撼了她的心灵,激起了她的恻隐之心,也激起了她想要拯救他们的欲望,可是她人微言轻,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她又有什么能力呢?抬头扫看周围,周围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而主宰刑台上这些生命的人正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可她不敢开口。谋反是大罪,当死,但那些孩子和妇女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依附着一家之主生活,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有什么罪呢?可明知他们没罪,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求情几句,因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他们的结局早已被注定!
垂下眼睑,盯着地面发呆,要定一个一品大员的罪不容易,想必这几天苏墨忙的事就是这个吧,他不让她跟着,恐怕也是防着她的,颜萱轻叹一口气,看来要想对他施行美人计,这第一步就是要消除他对自己的怀疑,可要让一个疑心病重的人消除怀疑,这难度,堪比登天了。
杜寒的前世为何是这样一个嗜血的暴君?每多相处一天,她对他的恐惧就加深一层,她该怎么办?明年中秋她杀得了他吗?
天灰蒙蒙的,她突然变得很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