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颜萱便轻轻起床回了凌烟阁,到凌烟阁时才听得如画说因为自己不去侍寝,秦公公便抓了兰薰交差。
颜萱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匆匆赶往静心阁去,兰薰一夜未归,难不成因为自己没去,所以暴君让她侍寝了?或者说迁怒于兰薰,将她杀了?她越想越心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所以她得赶快去静心阁,要是因为她而让兰薰受到了什么伤害,那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静心阁已变得忙碌,颜萱走上去没看见束潇碧,便进到阁内寻找蕊珠。
见颜萱到来,大家纷纷惊得呆愣住了,昨日就知道皇上召了颜萱侍寝,她们都羡慕不已,可现在她为何会衣着完好的从外面跑进来,难道昨夜她被皇上赶出去了?
好奇心驱使人群慢慢向她靠拢,她却没给她们问话的机会,找到蕊珠后,就径直朝她走去,“蕊珠,我问你,昨晚上皇上有没有宠幸妃嫔?”她本想问有没有宠幸兰薰,但想想蕊珠大概不知道兰薰是谁,便换了个问法,反正她想知道的是昨晚上暴君到底有没有宠幸谁?
“有啊!”蕊珠正忙着打扫一处死角,头也不抬的就回答了她。
“宠幸的是谁?!”颜萱心里紧张,一把拽住蕊珠的手急急问道。她的声音有些大,将那些好奇者的身影又招引了过来,没过来的也尖起了耳朵偷听,绝不漏掉一丝八卦。
“你弄疼我了!”蕊珠抬头抽手,见拽着她的人是颜萱,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颜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皇上都还没起床呢!”
“你知道昨晚上侍寝的是谁吗?”颜萱不理会她说的话,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希望她赶紧给自己答复。
“颜姐姐,你是不是高兴过头迷糊了,昨晚上侍寝的不是你么,我们全都知道的啊!”蕊珠倒被颜萱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昨日皇上下旨让她侍寝,她们全都听到了啊。
颜萱大脑一片空白,立马怒火中烧,蕊珠的意思是说昨晚有人侍寝,但她们认为侍寝的人是她!所以,兰薰真的被暴君宠幸了?她突然很想哭,很想打自己几拳,兰薰不喜欢暴君她是知道的,若是昨晚暴君**了她,依兰薰的性格她要么杀暴君,要么自杀,暴君武功高强她打不过,最终只能选择自杀!
颜萱心慌成一片,蓦地又冷静下来,拉着蕊珠的手问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应该还没起床!”颜萱的眸子冰冷无温度,看得蕊珠莫名的有些害怕的感觉。
放开蕊珠的手,颜萱转身朝内室走去,心底很平静,面上也很平静,可是脑子里却已经失了冷静,若是兰薰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是她不自量力,她也要拼尽全力为兰薰报仇!
将门踹开冲进苏墨寝室的时候,那准备喷出的满腔怒火突然就喷不出去了,因为寝室里没人!床上整齐得很,没有被睡过的痕迹,她站在房间内张望了会儿,确定苏墨真不在房间后,才又走出来。蕊珠不是说他还没有起床吗?难不成他昨晚去了别的宫殿?
心中揣着疑惑与不安,想了想,又朝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开着,苏墨一身明黄端坐在书房,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入神!旁边的油灯结了黑黑的灯花,他应该在此坐了一夜了!
颜萱踏步进去,并不向他行礼,而是左顾右盼的在房间里寻找着兰薰的身影。
苏墨保持着看书的动作,眼神却不自觉的朝门口看去一眼,之后又恢复原状。
房间里并没有兰薰的身影,颜萱几步跨到苏墨面前去,光从门外射进,将颜萱的影子映在了苏墨的身上,也映在了他的书上!
颜萱提手,想气势如虹的拍打在书桌上质问苏墨把兰薰弄哪儿去了,可手还没落到桌面上,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苏墨的头蓦然抬起,眼光扫过来,她立刻顿住,满脸的威武气势如山体崩塌,瞬间换成一副谄媚讨好,手收回置于腰侧,腿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不能逞一时之勇,否则救不了兰薰不说,自己的性命也得被搭进去!刚才她已经看过了,这个暴君根本就是整夜未眠,眼底还有黑眼圈呢,再说,寝室也整洁得很,所以兰薰没事儿,应该只是被关起来了而已!
苏墨将手中的书放下,冷冷的看着她,半晌才起身走到她旁边去,吐出三个字:“跟朕来!”然后率先走出去,颜萱立马跟上,心中忐忑,不知这个暴君要带自己去哪里?不会是想找个无人的角落把她给……杀了吧?!
跟着苏墨走出去,外堂本还有些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对苏墨行礼,直到两人出门去走远了,堂内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看见没?颜姐姐和皇上一起出来了,若皇上没有宠幸她又怎会和她同出同进?颜姐姐以后可是贵人了!”蕊珠一脸自豪的看着众人,刚才她们居然说皇上没有宠幸颜姐姐,害她在那里与她们争论了半天,这下,眼见为实了吧!
颜萱以为苏墨会带她去天牢之类的地方用大刑来惩罚她,可结果是两人弯弯绕绕的走了好半天居然来到了一座塔下。
颜萱抬头,看着直插云霄的塔顶,呆愣了半晌,眼前的是接天塔,宫里面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之一!
苏墨提腿上梯,颜萱紧跟其上。慢慢的越爬越高,颜萱朝外面望一眼,雾蒙蒙的一片,只能隐约见到黄色的屋顶。这样的塔让颜萱想起了一首关于塔的诗: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奔凑似朝东。青槐夹驰道,官馆何玲珑。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濛濛。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
脑中想着,便轻念出声,这首诗形容这座塔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苏墨武艺高超,还是将她念的诗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心中波澜四起!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这是她内心中的想法吗?她真的不贪念权势想要遁入空门吗?若不是又为何做得出这样的诗来?古人都说诗如其人,诗中所想即是心中所想,她的诗是否真的是心中所想呢?难道昨晚逃避侍寝并非欲擒故纵而是真不愿意?那为何又说喜欢他呢?苏墨觉得他越发看不透身后的女子,之前对她的定义好像也开始动摇了,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两人心中有事,都默然不语,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塔顶,塔很高,苏墨径直走到栏边俯视,万物皆渺。
颜萱不敢上前,瑟缩在一旁,都说高处不胜寒,这冬天到高处来更是冷得她抖个不停,寒风呼呼,如锋利的刀剑,将脸刮得生疼。
“过来!”见颜萱一个人瑟缩在身后,苏墨开口叫她上前。
颜萱踌躇了一下,心想着还要求他放了兰薰,于是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慢慢挪动脚步,走到了他旁边去。眼睛往下面看一眼,立马转开,这样的高度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杜寒坠崖那日的情形,触景生情,她的情绪一下变得低落。
她站过去苏墨却又开始沉默了,两人都在寒风里站着,苏墨因为有内功护体,一点也不觉得冷,可颜萱就惨了,饶是她穿得多,也快受不了这样的温度了!不停的搓着手和脸,心里恨不得上前去踹苏墨几脚。
“跳下去或者侍寝,你只有一个选择!”比寒风更冷的是苏墨突然吐出的话,颜萱顿住,顾不上寒冷,转眼朝一旁的苏墨看去,苏墨并没有看她,只是眺望远方。
他想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颜萱会怎样选择,今日带她来此的目的就是这样,既然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那他就再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就看她有没有胆量再玩一次!
颜萱肯定不会跳下去,她又不是傻子!可是侍寝……为什么暴君这么想要她侍寝?!不会真是因为她的那句表白吧!天喃,她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这个暴君明明是不信任她的呀!看来侍寝一事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除了昨日破天荒的救了她一命外,这个暴君对她的态度都是很差的!包括上次燕窝的事,她敢肯定他已经尝出了里面有毒,却怀疑是她下的,赏给了她,让她“自食其果”!由此可见,暴君对她的态度不可能只因为她的一句喜欢而有所改变!
那现在他又要干嘛?颜萱慢慢朝前挪两步,心里想不出暴君的目的,但她敢肯定若是选择跳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选择侍寝,难以想象接下去他会怎么对她!
况且,男人都是犯贱的,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会珍惜,若是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了侍寝,他肯定会认为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而之前逃避侍寝的行为也会被认为是在耍手段,那么即便选择了侍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赌一把!
对,赌自己跳下去后他会不会救她!
颜萱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走近栏杆,看了看底下绕着的烟雾,以及朦胧之中小小的房舍,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转头看向苏墨,看到的是他刚毅的侧脸,不苟言笑,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表情,颜萱咽了咽口水,开口问道:“皇上,您是真心想让奴婢侍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