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执笔端坐在御案前,感觉到有人进来,便投去一瞥,见来人是苏蕴德后,又低头继续挥笔,静待他开口。昨日他亲眼见到颜萱侍寝,向来也应该认清她的真面目,对她死心了吧!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苏蕴德行了一个抱拳礼,对苏墨说道。
“大冷的天为何只着中衣便出门?来人,给寿王拿一件披风来!”苏墨没立即搭他的话,而是对门外的侍女吩咐,苏蕴德自小身子就不好,冷不得热不得,他虽为人冷漠,却总会对这亲弟弟上些心。
“谢皇兄关心!”侍女的速度很快,只在苏蕴德的一个道谢之间就将披风奉上,苏蕴德披上,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又开口说道:“皇兄,臣弟想请一道旨!”
“内容是什么?”苏墨低头看奏折,平淡开口。
“赐婚!”苏蕴德慎重回答。
苏墨一顿,终于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苏蕴德,苏蕴德一脸坚定,仿佛对此事志在必得。
“给谁赐婚?”苏墨的口气依旧平淡,心中已有猜想,也已有了决定。
“颜萱和臣弟!”说出这话,他的心突然变得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等着苏墨的回答,苏墨看着他,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蕴德向前走出两步,显得有些激动,他很少开口求皇兄,若开口,每次都是有求必应,可这次皇兄却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难道皇兄喜欢上了颜萱?
苏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半晌。
“皇兄是不是喜欢上了颜萱?”见苏墨不说话,苏蕴德急了,连忙追问。如果皇兄也喜欢颜萱怎么办?他的眸子里涌现出一片迷茫,皇兄从小就不曾感受到多少温情,而今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他又怎么忍心与皇兄争抢呢?可是,他也喜欢颜萱啊!况且,颜萱也喜欢他,他们俩是两情相悦,皇兄才是多出来的那个!爱情里不需要施舍与怜悯,放弃就不配再拥有,为了颜萱,他会争取,也必须争取。
“不是!”正当苏蕴德独自揣测的时候,苏墨给出了正面回答,他的目的向来很明确,不让颜萱嫁给苏蕴德不是因为自己喜欢那个女人,而是不想让那个城府深沉,心怀不轨的女人接近苏蕴德,最终也是不想让苏蕴德受到伤害罢了。
“既然皇兄并不喜欢她,为何不赐婚于臣弟?”听到苏墨的回答,让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更是迷惑了。
“她是朕的妃子!”言外之意即是她是他的女人!
“那陈湘儿呢?他也是您的妃子,可您不也赐婚给了沐希贤?皇兄,臣弟很少求你,现在就求你这一件事,求你下旨让颜萱嫁给臣弟,臣弟与颜萱真心相爱,臣弟想照顾她一生一世,望您成全!”苏蕴德单膝跪地,语气诚恳。
真心想爱?苏墨眉头微蹙,是那个女人演技太高超,还是苏蕴德心思太单纯?这样的话也能相信?他冷哼一声,那个女人对谁都可以说喜欢,居然厚颜无耻到了这种程度!
“陈湘儿没有侍寝,可颜萱却侍寝了!”为了打消苏蕴德的这种念头,他将话说的更直白了一些。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因为常年受病痛的折磨,他的脸色略略苍白,身子也有些单薄。苏墨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很深,他答应母后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那是母亲的遗嘱,所以他不会让苏蕴德被颜萱利用!
“皇兄,颜萱已经告诉臣弟她并没有真正侍寝!”颜萱不会骗他,可他不知道皇兄为何会这样说,皇兄明明说了不喜欢颜萱,现在又不答应让颜萱嫁给自己,对于皇兄的做法他感到不解。
“她是这样对你说的?”苏墨反问一句,不待苏蕴德回答便接着说道:“蕴得,难道你认为皇兄会骗你不成?这个女人前两天说喜欢朕,所以朕才招她侍寝,昨夜蛇群攻来之前朕与她已行过鱼水之欢,正因为如此今日朕已下令恢复了她昭容娘娘的身份!”苏墨冷冷开口,随时说着谎却面不改色。
苏蕴德一惊,不敢接受苏墨所说的话,他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皇兄是一国之君断不会口出谎言,可是他又坚信颜萱不会欺骗自己,握紧双拳,脑袋里不断纠结着,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
此时殿外走进一名侍女,她的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慢慢走到离苏蕴德不远的地方,蹲身福礼:“奴婢见过皇上,寿王,皇上吉祥,寿王吉祥!”
苏蕴德转过头去,眼光正触及到托盘里的东西,那是一方素白的卷帕,上面有一抹血红,他的呼吸一下变得缓慢,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他转头看向苏墨,喉头哽咽无法言语。
“朕想你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是落红,昨夜火烧寝室之前,朕带了出来!”苏墨说得很慢,每说一个字就向苏蕴德靠近一步,苏蕴德不自觉向后退去,苏墨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锥子在心上锥过一般。他突然失去了站在苏墨面前的勇气,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无地自容。
“皇兄,臣弟突然觉得不舒服,先告退了!”强压下内心的痛苦,开口说话,还不等苏墨回答便转身离去。
一出静心斋他甚至站不稳,踉跄一下才扶着墙壁离开,脑海里全部都是颜萱的笑脸,也全是那张素白绢帕上的刺目红痕,为什么,颜萱为什么要欺骗她,其实他不在乎她是否侍寝,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
颜萱告诉他她没有侍寝时,他的内心是狂喜的,因为那意味着她不是皇兄的女人,那么他便有机会求皇兄赐婚,可是现在她是他的嫂子,他没有机会了!
眼眶酸涩,竟淌下泪来,他蓦然想起颜萱好像从未说过喜欢他,可是她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吗?他又想到刚才皇兄说的话,皇兄说颜萱说过喜欢他,呵,难道颜萱喜欢的其实是皇兄,原来他才是多出来的那个?
他突然大笑起来,这笑是种自嘲,是种绝望,他开始发狂的奔跑,身后随即跟上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是苏墨派来跟着他,以防他出意外的,可是,他跑得如此快,将那两个丫头远远的甩在后面。
只有奔跑,才能使心上的疼痛减少一些,他不停的跑,前面好像出现一抹倩影,那是颜萱,那是那日她娇笑着让他追她的样子,他摇摇头摇散幻影,突然无力的跌倒在地,仿佛力竭了再也站不起来,他索性趴到地上,任眼眶中的热泪滚落,披风不知掉到了哪儿去,寒风瑟瑟,他却感觉不到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