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庄厉曜的伤势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在日本独处了许久,是时候回国了。
Eric开车将他们送往机场。车上,庄厉曜与尚瑾岚十指相扣。尚瑾岚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拒绝。
在前面开车的Eric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细节,心中不禁为沈立言叹息了声,他心中已经下了判断,庄厉曜这么爱尚瑾岚,自己的好兄弟沈立言是没有机会的。
“尚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Eric看着后车镜里的尚瑾岚,开口问道。
“想问我什么尽管问。”尚瑾岚大方地笑笑说。
“那天晚上,你没有来领取V赛事的广告创意大奖,有没有觉得遗憾?”Eric问,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那天晚上,她本该成为晚会最闪亮的星,她却缺席没有到场,结果奖项颁给了第二名。换做任何人,与大奖失之交臂,都会唏嘘不已,她却始终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不争不抢,只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医院里的庄厉曜。
这样的女人,真的有点让他搞不清楚了,他原以为,她参赛会比奖项看得很重,没想到事实与他设想的大不相同。
“你问这个做什么?”庄厉曜脸上表情显然有些不高兴,哎呀,这不是因为意外,她才会缺席的吗?这个什么狗屁V赛事,缺个席就把奖项颁给别人,害他心爱的老婆无功而返!Eric干嘛还要提起这个话题。
“还好啦!”尚瑾岚神情依旧淡然,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笑了笑,大度地说,“遗憾肯定会有一些,不过——”话锋一转,“平安就好。”
只四个字,她的手扣紧了庄厉曜的手,看向他,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现在我和厉曜都平平安安的,这不就是最好的吗?”
Eric的心跟着又波动了下,立言,看来兄弟我的猜测没错,如今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深了一步,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机场很快到了。
“一路平安。”
三个人挥手作别,庄厉曜挽紧尚瑾岚的胳膊慢慢走进登机口。
飞机离开机场跑道,白云在窗外漂浮。
“嗨!”庄厉曜装作陌生人的口气,跟尚瑾岚打起招呼来,搅得她有些不是很清楚状况。
“怎么了?”她扭头看向他,不解地问。
“日本之行结束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庄厉曜刻意找话题。
尚瑾岚的大眼睛落在他的脸上,这次,真的是辛苦他了,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苦了庄厉曜,为了救自己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而自己一直都没有一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谢谢你。”尚瑾岚唇角向上勾勒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展露一个十分打动人心的微笑,她是真心的。不敢想象,这次如果没有庄厉曜,自己可能已经命丧他国了。“真的谢谢你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救我!”
庄厉曜看着她,目光深切。
“干嘛又说谢谢。”口气却有些不高兴,“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除了谢谢,你还能跟我说些别的吗?”
他更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话语,比如爱那个字眼。
不过他也知道,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爱这个字眼,很难很难,他还要做很多很多为她的事情。
“那……大恩不言谢,”尚瑾岚想了一会,说,“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就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
庄厉曜轻轻地笑了,魅着语气刻意挑逗道:“你是想以身相许么?”
什么?他又开始这么不正紧了!尚瑾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还好自己已经慢慢习惯了。她微微闭起眼睛,干脆不去理他就好了。
庄厉曜知道她是在刻意逃避,逼得太紧,往往会得到相反的效果,所以,他知道怎么把握分寸。庄厉曜戴上眼睛,闭着眼睛准备入睡,他的手却不安分地伸过去,寻找她的手,紧紧相连,不愿意松开。尚瑾岚起初试着挣开,发现他意志坚定,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握着。
飞机平稳地在高空飞行,飞往中国。
林西韦的办公室桌子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喂!你好!”林西韦刚从手术室出来,快步走过去,按下接听键。
“西韦,是我,我们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庄厉曜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林西韦心急地问。原本预定几天就回来的行程,他们居然花费了这么多天。
“说来话长,见面再说,”电话那头很是嘈杂,听上去像是在大街上,“我的药吃完了,你一会给我多送一些过来!”庄厉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好像还有些遮掩。
他的药吃完了?林西韦早就料到了,这么多了,厉曜要是还不回来,他都打算订机票飞去日本给他送药。好在回来了!
“你在哪里?我现在立刻给你送过来!”林西韦问,那头传来了一个女声,听上去像是尚瑾岚。
“送到我家去。”
电话那头庄厉曜匆匆挂断电话。
林西韦疑惑地蹙了下眉头,什么都没说,拿起钥匙,打开了专用医药冰柜,从里面拿出两盒进口药,脱下白大褂,径直走了出去。
林西韦带着药驱车来到庄厉曜的私人别墅,他还没有回来,没有想到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庄老爷庄海义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要知道,这可是几年来,都不曾出现的场景啊!庄海义已经很久不曾来到这里了。
林西韦一脸吃惊地站在门外,手里握着的药不由自主地往身后藏。
“西韦,进来啊!”庄海义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要知道,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笑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呢?林西韦疑惑着迈了进去,礼貌地说:“庄
叔,你好,厉曜回来了吗?”
“你是来找厉曜的?”庄海义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说,“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没什么。”
林西韦嘴上这么说着,却发现庄叔狡黠的目光一直留心自己手里藏着的药,他知道他瞒不住一向聪明绝顶的庄叔。可是,他的内心还是很不希望让庄叔知道自己是来给厉曜送药的。这么多年了,厉曜一直要靠药物维持生命,这对任何一个家长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庄叔表面虽然冷漠,心底应该还是十分爱厉曜的吧!
“是给他的药?”果然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神,庄海义笃定地说。“他的病能维持多久?”表面依旧镇定,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声音里却隐约透出了几分紧张。
“这个不好说。”林西韦不敢贸然下决定,“庄叔,你不要担心,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早晚会有治疗厉曜的办法。”
“嗯。”庄海义沉闷地应了声。“希望吧。”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
“终于回到家了!”传来庄厉曜兴奋的声音,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回家,“好想洗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他又是这么地没正经。
尚瑾岚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推开厚重的木门,两个人立刻像触电一般地愣在了那里。
客厅里出现林西韦并不足以让他们吃惊成这个样子,沙发里坐着的那个威严的男人让庄厉曜和尚瑾岚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强大的气场更是让他们两个完全不知所措。
“爸爸——”
庄厉曜一开口叫出的两个字,让尚瑾岚更是脸红到不行,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庄厉曜不知轻重的那几句话都被他爸爸听了去,哎呀!要他怎么想自己!她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爸爸——”尚瑾岚居然也跟着叫了一声爸爸。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是他名义上的老婆。所以,当然要跟着他叫他爸爸。
庄海义的表现却相当地出人意外。
“嗯。”他居然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要知道,平时他是拒绝听到爸爸这两个字的,庄厉曜是知道的,只是刚才嘴上说漏了。这次,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答应了,显然,他答应的那一声是尚瑾岚唤的“爸爸”吧!
“刚下飞机,累了吧?上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
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更是奇怪,已经很少和家人交流的庄海义居然一副十分关心家人的模样。显然,这样的话还是只对尚瑾岚一个人说的,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尚瑾岚,不曾挪开半步。
“是。”尚瑾岚点点头,上楼去了。
庄厉曜正准备跟着上去。
“你等一下。”
口气已经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他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悉听尊便。
“爸,你有什么事?”他恭敬地问。
“西韦,把药给他。”庄海义转头吩咐林西韦,说。
林西韦连忙把药拿出来。
“厉曜,给——”
庄厉曜把药拿在手里,冲着林西韦皱了一下眉头,示意他一会不要急着离开。越多外人在场,他就越有安全感。
说实话,他这么大的男人了,还是很恐惧和他的亲生父亲单独相处,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实在是缺少交流吧!他们之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把药吃了!”庄海义命令的口吻,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庄厉曜咬着牙,从全英文的药瓶里倒出一颗紫色的药丸,放在掌心,送进嘴边,一抬头,把药吞了下去,身体里立刻有一种通透的感觉,他再不吃药,恐怕又要犯病了。
“西韦,医院还有事吧,你要不要先回去!”
庄海义看了一眼一旁的话很少的林西韦,说,言下之意,是要他回避。
林西韦抱歉地看了一眼庄厉曜,起身告辞。他可不想惹得庄叔不高兴!
哎!这什么兄弟!关键时刻,扔下自己就走掉了!目送林西韦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庄厉曜切切地咧着嘴,心颤颤的,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过去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该来的早晚会来!躲也没用!
“爸——”
“你叫我什么?”庄海义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严肃了起来。
庄厉曜意识到外人没在场,他是决不能叫他爸爸的,这是他的规矩,他不能逾越了。
“坐下。”
庄厉曜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刚才那个跟你一起回来的女孩子,是什么人?”庄海义盯着他,一字一字地开口,问,脸上的表情冰冷如钢铁,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难道爸爸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大哥不是说这是爸爸安排的婚姻吗?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一定是大哥在里面搞得鬼!可恶的庄羽达,他搞这么多事,到底要干什么?
“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庄海义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来他真的是毫不知情。事实已经如此了,庄厉曜决定将计就计,顺其自然,他倒要看看这件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是,是……”庄厉曜索性实话告诉他,“是我老婆。”
“什么?”庄海义吃惊不已,“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两个月前。”庄厉曜定定地说,“那个时候,您忙得满世界到处飞……”
庄海义闷着不做声,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朦胧中看到苦瓜一样的脸。是他和儿子交流太少了,搞到现在他结婚了,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庄海义抬起头,看着他问。
“尚瑾岚。”
这个名字?心像是被石头投中了一般,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浪!姓尚!名字里还有个岚字,会不会是?不!不会的!不会这么巧!
庄海义面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令人难以捉摸。
这个时候,尚瑾岚已经洗完了澡,下楼来。
“爸爸,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尚瑾岚乖巧地问。在长辈面前,她一向非常乖巧听话。
庄海义脸上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你叫尚瑾岚,是不是?”他唇角挂起了笑,关切地问。
尚瑾岚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非常地自然。
“爸,你还没告诉我你晚上想吃什么呢?”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晚上我们出去吃大餐!”庄海义眼角微微眯起,说。
“还是在家吃吧,环保又干净。而且,爸,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尚瑾岚建议说。她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非常甜,令庄海义觉得非常舒服。
老实说,当初他一直是想要个女儿的,女儿贴心,像小棉袄,懂得照顾爸爸,不像他这个儿子,又臭又硬,简直和自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点儿都不懂得表达感情。
“好吧。”他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庄厉曜看傻了,这个尚瑾岚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她可以说服爸爸不出去吃饭,而选择在家里吃饭。要知道,他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有坐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了。
“那你们想吃什么?说说,我去准备。”
“糖醋鱼、香菇滑鸡。”
两个人还真是不客气,异口同声地说。
“好有默契啊,不愧是父子!”尚瑾岚大方地笑了笑,打趣地说,“那你们在这坐一会,我去准备。”
说着,尚瑾岚走进厨房,这两道菜对她来说,不是高难度,她十分熟练地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坐在外面的客厅里,却没有话说,气氛尴尬地很。
“我去看看菜做好了没有。”
庄厉曜急着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站起身来,奔向厨房。
“哎!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他接过尚瑾岚手里的菜刀,放到案板上。
“哎呀,我要用菜刀切菜,你干吗拿走啊!”尚瑾岚没好气地说,“出去吧,你就别添乱了!”她笑着推他出去。庄厉曜却不肯,张开两只手把住门,请求道:“亲爱的,你就让我在厨房呆着吧!”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一脸紧张不安的样子,十分奇怪地问。
“我……”庄厉曜掩饰地半开玩笑地说着情话,“我每时每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尚瑾岚摇了摇头,这个家伙说起谎话来越来越厉害了。
“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想跟你爸爸坐在那里?”相处了这么久,他在想什么,她也隐约能猜出几分了。
“被你看穿了。”庄厉曜败下阵来,承认道,“现在可以让我呆在这里帮你了吗?”
尚瑾岚还是摇头,庄厉曜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呆在这里可以,不过,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随后,尚瑾岚大方地解释说。
“谢谢你。”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乎了一阵子,菜终于做得差不多了。庄厉曜端着碗筷在餐厅里摆桌。庄海义脚步极轻,突然过来站在他身后,一阵冷风吹来。
咳咳,刻意几声重重的咳嗽。
“爸,吃饭!”
“吃饭!”
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了一起。可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叫尚瑾岚跌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