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郎他们到家,正赶上午饭。杨婆子看到他们没吃午饭便回来有些不乐意,可在看到杨二郎取出李夫人送的回礼时立马眉开眼笑,破天荒地问李氏累不累,又问沐雪饿不饿,并让大丫去取碗筷来。
“不麻烦大丫姐了,我去拿。”沐雪转身去了灶房,春丫也跟着去了。大丫本就不大情愿,听言便止了步,不过仍热情地招呼她二婶来桌前就坐。杨婆子让杨二郎把礼品放回了她的屋子,也乐呵呵地出来用饭,想到那绫罗布匹、茶叶点心便觉得今天的午饭格外香。
灶房里,沐雪从怀里取出觅锦给她打包好的糕点,拿了一块给春丫,嘱她不要声张,下午带秋娃到她那儿去,不然让奶奶和二牛哥知道了他们都没得吃。所幸天冷穿得比较多,这样贴身藏着也不大瞧得出来。春丫忙点了点头,赶紧把嘴里的点心咽下,真好吃啊,继而眼巴巴地看着沐雪手里的点心。沐雪把点心收起来,对春丫说:“要吃午饭了,不能吃太多,留着下午再吃。”春丫欢快地应了。
李氏的肚子越发大了,身子日渐沉重。杨二郎诸多体贴,沐雪也每日里黏着她,不让她劳累分毫。王氏少不了酸言酸语,李氏只觉心满意足,也不甚在意。日子平静无波地过着。
而这宁静在王氏也有了身孕之后被打破。得知王氏也有了,杨婆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这是她三郎的孩儿呢!比之李氏,杨婆子显然更看重王氏,这让王氏的气焰更加嚣张。
王氏自有了孩子,虽害喜得不厉害,仍每日里拿乔儿,活计一概不做,杨婆子却也不管她。而已五个月的李氏,得了杨婆子的吩咐,还需缝衣织布。杨二郎看不过去,想去跟杨婆子说道说道,李氏不想平添烦忧,忙劝住了他。
如此过了四个多月,严冬彻底来临了。李氏肚里的孩子再有二十来天便要出世,她不再轻易出房门,只在自己屋子里来回踱步,以助益生产。自从上月,杨婆子让宋大夫来把过脉,得知仍是个赔钱的孙女儿时,便不再另眼照顾李氏,编派给她的活儿一如从前。
杨二郎很是抗议了几次,言说李氏身子笨重了不能再做这些,杨婆子不为所动,说自己生三郎的前一刻还在田里干农活,我做得她就做不得?杨二郎即便再憨直,也知这是杨婆子很不满他们房里又要添个姑娘了。如此说不通,那以后的日子,依婉柔的绵和性子该怎样自处?杨二郎不禁郁结。
他去找老杨头透露出了想分家的念头,被老杨头一句“老子还在呢”吼了出来。他不知道的是,老杨头在撵了他出去后,心里也有些活泛了,开始思量,如今娃们都一天天长大了,再挤在一处也不是个事儿,这人一多,吵吵闹闹的就多,这日子咋能过好哩?老杨头并不迂腐,他只是没想到最先提分家的是他老实可靠的二儿子,一时接受不了罢了。不过,这个念头老杨头也只在脑子里过了下,身为一家之主,他还是盼着一大家子都能在一起好好过活。
想通了,老杨头磕了嗑烟袋子,去院子里给娃娃们讲故事去了。老杨头虽不通文墨,可肚子里却有许许多多的故事,诸如牛郎织女、八仙过海之类,就连庖丁解牛、画饼充饥的典故他都能说得绘声绘色,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三房屋子里,王氏正坐在床上,偷偷吃着三郎给她拿过来的烤红薯。她自知有孕以来便甚少踏出过房门,是以才四个月的身形竟比李氏还要肥上许多。听到孩子们在院子里的笑声,王氏把红薯吃掉随手抹了抹,想着今儿个日头还不错,出去转转也好。
李氏正在院子里散步,沐雪在一旁跟着,二郎在灶房门口边劈柴,时不时地抬头看眼李氏,乐呵呵的。大嫂赵氏也在灶房旁的枣树边择菜。王氏出来便扶着腰朝赵氏这边走来。赵氏笑眯眯地跟她打了招呼,说怎么不歇着出来了。王氏闲闲地看了眼那边的李氏,顾忌着旁边的杨二郎,没说什么,也随手拿起地上的菜有一下没一下地择着。
赵氏看到了也不再多问,认真地继续手里的动作。老杨头跟孩子们讲好故事,便出门找老友下棋去了。李氏看到大嫂和弟妹都在择菜,也想过去搭把手,沐雪觉得不必要如此谨小慎微,以前娘亲做的活儿够多了,没必要觉得自己少做了。沐雪坚持扶着李氏回房去休息,李氏看自己的大肚也实在不大方便就作罢。王氏看到冷哼了一声。
按说王氏和李氏之间并无恩怨瓜葛,何以王氏如此看不惯李氏?这便是个人的缘法吧。有些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则有一些人天生对头,相看两厌。王氏与李氏便属后者,只不过李氏是想与人为善,而王氏却是怎样都看不惯她的做派,大概是嫉妒心作祟。李氏本就貌美,通身气质与村里妇人不尽相同,相比之下,村里农妇便有了粗鄙之态,难免让王氏有自卑之感。可出身又怎能任凭自己选择呢?王氏等农妇自小便被如此教养,先天所限。再到后来,落成了同样的命运,可李氏又深得夫君疼爱,王氏与杨三郎却如同村里的大多数夫妻,凑和着过日子,哪里会有浓情蜜意、细心体贴呢?是以嫉妒心一旦有之,便很难再有看得顺眼。
二房内室,沐雪在劝说李氏:“娘,您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之前咱们房里做的活儿够多了,您和爹爹不也没说啥?再说您现在这样,宋大夫也说了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的。”李氏情知沐雪说的都对,她辩驳不了什么,只是心里仍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