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夫人把步玙璠刚才往怀里钻弄乱了的头发捋顺了接着说:“昨日你外祖父传话来说,太皇太后在早朝上已经下了懿旨要为皇上选后纳妃,步府中的小姐们也在充实#后#宫#的行列中。”
步玙璠思索着,想来那兰姨娘的内兄李琦平今日一大早来府中是为了这件事。兰姨娘一房人几年没有踏入过正房的院子,今日美其名曰来借梅花雪水,实则是看她这大小姐是否病愈吧。其实她倒不必这样处心积虑来试探,帝京之人谁人不知她步玙璠是不折不扣的祸女,一降生竟赶上先皇殡天。这等不祥之人恐太皇太后是绝不会接纳。
“璠儿自认为没有那般福分能入得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天眼,想来三妹玙柔和四妹玙琳倒是有些机会。”步玙璠对母亲说道。
“璠儿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那你禀了父亲明日就去外祖父那里小住吧,这件事切莫再放在心上。”步夫人道。既是有机会,兰姨娘和柳姨娘定会为步玙柔和步玙璠好好打算一番,不在府中就不会搀和他们那腌臜之事。
翌日,太傅府大管家杨成来接步玙璠,步佑珵竟牵着步玙璠的小手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一直把她送上马车,并再三叮嘱女儿代父向外祖父问安,在杨府中要谨言慎行、缄口内修、谦卑自守、温柔恭顺,切不可忤逆外祖父。父女二人在杨管家面前足足上演了半个时辰的父慈女孝的好戏,戏罢,步佑珵又对杨管家再三言谢,这才放他们主仆驾车而去。
待得马车消失不见,步佑珵沉下阴脸,甩袖入府。
马车上,步玙璠心中一番冷笑,父亲果然好演技,人前一副慈父贤夫好模样,谁料得这“慈父”自女儿出生便不愿多看她一眼,这“贤夫”自结发妻子生产以来竟没有踏入过她的卧房一晚。
看着大小姐嘴角泛起的冷笑,蜀葵自知大小姐又起了阴冷的心思,不敢多言,起身就要坐到马车外面去。哪知她还未站起,车厢外马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发疯似的四处乱窜,步玙璠和蜀葵二人踉跄不稳在车厢内是跌来撞去。好一会儿,马儿似受了外力又嘶鸣一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去看看何事。”步玙璠被蜀葵扶坐好,整理仪容道。
蜀葵迅速理了理衣物和乱发,撩起帘子向外张望。
一位少年坐在马背上双手勒紧马缰绳,向后仰着身子,马头被缰绳拽得歪向右侧,两只前蹄向空中蹬了几下,马儿渐渐安静下来。旁边的马夫惊魂未定,正张着大嘴呆呆看着少年。
见马儿安静下来,少年从马上跃下。步玙璠顺着蜀葵撩起的帘子看去,这少年着一袭靛青长袍,身形俊美,五官轮廓分明,一双冰眸幽暗深邃,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散着一股邪魅冰冷之气,让人几不可近。
杨管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少年道:“在下谢公子出手之恩。”
这青衣少年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转身向旁边一名白衣少年和中年男子走去,并向那位白衣少年道了一句“兄长”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位被青衣少年唤作“兄长”的少年生得面目清秀,一袭白衣更是衬得他皮肤光洁白皙,他手持一把白玉锦扇,有意无意轻扇着,双目乌黑清澈,红唇似笑非笑,风度翩翩、高贵优雅,又让人好生亲近!另一位中年男子也是皮肤光洁、不留一须,但看衣着想必是家仆了。
杨管家正想上前再向少年兄长道谢,蜀葵撩着帘子问道:“杨管家,外面发生何事?”
杨管家只得遥遥向那少年主仆三人微点了下头,然后站在马车旁,弯腰对马车内的步玙璠说:“小姐,似是百姓间发生了争斗,方才我们的马儿因打斗受惊,多亏了一位公子出手相救。”
步玙璠将马车侧窗锦帘掀起一角望去,果见一旁有四、五个男丁正在围打一卖菜的老农。菜摊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车轱辘摇摇欲坠,轱辘上还明显留有绿色的菜痕。打斗很激烈,围观的百姓也不少,众人指指点点似有愤怒之意,但无一人上前阻止。
见此,她眉头不由一皱,忽的感觉有几道目光射向自己,抬头正看见对面那主仆三人望来。
步玙璠与不远处六道目光相遇,那青衣少年面无表情,中年男子羞赧低头,反倒是白衣少年冲她笑了一笑,她冲对面人微笑颔首,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放下了锦帘。观其衣着服饰,这三人定是不凡之人,还是少惹为上。
“小姐,打人的是六科给事中李大人的家丁。”蜀葵说道。昨日这几位家丁随李大人至步府探望兰姨娘,蜀葵自是见过。
旁边的主仆三人也似听到了蜀葵的话,青衣少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白衣少年悠然自得地扇着手中的玉扇,扇坠上一颗浑圆的白玉蟠龙坠子在他的晃动下左右摇摆,扇了几回,白衣少年向着旁边中年男子道:“先生,这戏可够好看?”
中年男子擦着额头上沁出的密密的汗珠:“主子,要不奴才遣了人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衣少年打断:“既是看戏,那就好好看吧。”
“小姐,原来是菜农的菜不小心滚到路中央,惊到了李府的马车,所以才有了这一场打斗。”杨管家打听回来说。
“既是兰姨娘长兄府中家事,我们不便在此露面。杨管家,寻条出路,绕行吧。”步玙璠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闻罢,杨管家即命车夫赶车绕道而去。
步玙璠的马车渐行渐远,白衣少年才玩味地说:“先生,去打听打听刚才那马车是哪个府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