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了,这个周末对于夏文澜来说是十分特殊的,因为这是这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是他可以回家的日子。也许大家会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是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才可以回家呢。不是他不想每周都回家,而是夏妈妈害怕夏文澜回来太频繁而耽误学业,况且她身体不好,每次见面都会引得夏文澜担心,所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小夏只能每个月回去一次,时间就定在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
从学校到家里大概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比起学校里很多外地的同学,这点时间简直就不算时间,然而对于小夏来说,这两个小时却是那么的难熬,感觉比两天还要漫长。
终于,他叩响了家里的房门,那“咚咚咚”的敲门声是如此好听,足可以令人陶醉。
门开了,缓缓的开了。夏妈妈有着中年妇女里十分不寻常的美貌,没有人会怀疑她年轻的时候就如同一支傲人的玫瑰一样光彩夺目。然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身体常年不好,站在那里都给人感觉颤颤巍巍的感觉。
“妈妈——”夏文澜一头栽进夏妈妈的怀里,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傻孩子,多大了,还这个样子。”夏妈妈抚着他的头发,儿子那遮蔽耳朵的长发,每次都让她心里有种针刺的感觉。
“妈妈,我再大也是你孩子呀。”他俏皮地抬起头看着母亲美丽地脸庞。
夏妈妈笑了,笑的很幸福,她笑起来的样子可以让全世界的花朵为之盛开。
他们家里并不富裕,甚至应该说很贫穷。自从夏文澜的爸爸被警察抓走,很多债主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就跑来逼债,所以家里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倘若有了一些,就马上会有人上门来找事。然而妈妈常说,家里东西少,倒是好事,因为显得很宽敞,只要娘俩能够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夏妈妈身体不好,经常得喝中药调理,所以夏文澜从小就能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而且要照顾妈妈,甚至出去打工铺贴家用。然而,夏文澜听人说过,妈妈以前身体是很好的,就是生了他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他常常在心里有些自责。
“快进来。”夏妈妈早已经把拖鞋给儿子准备好了,她在厨房也已经预备了小夏最爱吃的菜打算等他回来就做给他吃。
夏妈妈嘴上不说希望小夏回家看她,可是每个月,只有这两天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其他的时候,她独自守在家里,常常会眺望远处L大学的方向发呆。夏文澜是她的全部,自从夏重光走了以后,她的所有爱就倾注在了他身上,她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就算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他……
“想吃点什么呀。”即使她已经知道了小夏所有爱吃的东西,夏妈妈的脸上还是充满了期待,她很希望听到小夏和她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然后她告诉小夏,妈妈已经全部给你准备好了,妈妈最了解你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
“妈妈……”夏文澜眼睛发亮,“今天我给你做饭吧。”
“你?你做饭给我吃?”夏妈妈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夏文澜的回答居然是这样的,这不符合预先的设想。看着他兴奋而又坚定地目光,夏妈妈感到一阵暖暖的幸福。
晚饭真的是丰盛极了,至少对于他们家来说是这样子的。虽然……虽然土豆多了一点,有炒土豆丝、土豆炖排骨还有土豆泥,然而这些都是夏文澜最最喜爱的东西了,百吃不厌。他就是喜欢吃土豆,就像猫儿喜欢猫薄荷那样不能自已。
“小夏,你的手艺这么好了呀,妈妈都不知道呢。”
“嘿嘿,你忘了,以前你住院的时候我还经常给你送饭来着。”
“嗯——”夏妈妈把一口白米饭扒进嘴里,香味一直沁到心里面。“小夏真乖。”
还记得很多年前,这个家里面有老夏还有小夏,老夏是天底下最最疼爱她的,而小夏是她最最疼爱的,而如今……每每想到这里,即便泪水早已经流尽,夏妈妈眼神还是会有些暗淡。
“妈妈……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好吃呀。”
夏妈妈回过神,“怎么会,很好吃,我在回味呢,我们小夏做饭真的可以赶得上饭店里的大厨了。”
“哈哈。”夏文澜开心地咧了咧嘴。
夏妈妈给小夏夹菜。
小夏也给夏妈妈夹菜。
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好像真的有一大家子人一样热闹。
“妈妈。”夏文澜突然问道,“你认识邱益农吗?”
夏妈妈夹着菜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般。许久,她才答道,“哦,那是你爸爸的一个老朋友。”
说完,她接着把菜放进自己的碗里,眉头紧锁了起来。
“他说……他曾经和爸爸共事过。”
夏妈妈不语,静静吃饭。
“爸爸以前是科学家?”夏文澜不依不挠,他知道妈妈一直都不和自己谈论关于爸爸的事情,一定有她的苦衷,然而,现在他长大了,有些事情,他真的很想弄清楚,他希望再看到妈妈总是把所有往事都藏在自己心里,小心护着不让他看到,他不要。
夏妈妈仍旧不语,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想要夹菜,然而似乎手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他说爸爸是个好人,正直、善良,本来应该成为一个很出色的科学家的……”
……
“院长,您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小宝,你父亲当年和我同在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工作,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你的父亲是一个正直、善良而又严谨、聪明的研究者,他本来会有很好的前途……”院长开始有些哽咽,话语含糊了起来。“你的父亲……他……他原本可以成为一个一流的科学家的。”
……
“你爸爸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夏妈妈美丽地脸庞上滑下了一颗晶莹的液体。
不是泪水早已经流尽了吗,不是已经当做那个男人已经死去了吗,可是……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的心痛。人生啊!可恶的人生啊,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一旦做错了一件事情就永远无法弥补罪过。
“可是你以前说爸爸是坏人啊——”夏文澜也哽咽了。
“小夏,你……你怎么啦,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怎么又和人打架……”妈妈抚摸着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夏文澜,声音带着哭腔,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也要一同接受命运的惩罚。“妈妈”小夏文澜倔强的抬起头,他真的没有哭,一点眼泪也没有,“他们说爸爸是坏人,我告诉他们,爸爸不是坏人,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孩子,傻孩子……你爸爸是坏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妈妈狠狠地抱紧小夏,小夏“哇——”的哭成了泪人,因为他知道了,小朋友们说的是对的,他爸爸真的是坏人,这是妈妈说的,妈妈是不会说谎的。
“你恨爸爸是吗?”夏文澜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强忍着泪水。
夏妈妈看见了夏文澜带着倔强的眼睛,那是多么熟悉的眼睛啊,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还在上大学,有个男生就是带着这样绝强的眼睛进入她的生活,笨拙但是热烈如火地追求她,为她去食堂打饭,为她去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买一条她喜欢的手套,为她放弃可以出国留学的机会,为她……为她,他愿意牺牲一切。
“妈妈以前骗了你,你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我从来没有恨过她……”她的泪水终于决堤了。
两人哭作一团。
夏文澜明白了,他没有错,爸爸的确是好人,虽然做错过一些事情。爸爸仍旧是爱他和妈妈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一定要让他来L大学环境学院,一定要让他成为一个科学家,因为妈妈希望他将爸爸做错的事情从新做对一次。
她太过悔恨,命运没有给她和夏重光重来一次的机会,也许只要一次改正的机会,他们也能够像所有幸福的家庭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那该多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