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着,抬手朝铁笼方向做了个手势,原本狂吠不止的大狼狗立即安分地趴了下去。
涵瑾仔细辨听,只是觉那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无法确认发声的人到底是谁,不过那男子既叫出自己的名字,听起来也并无恶意,便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呵呵……”
回答她的是一串装逼的笑声,男子轻身从墙上跃下,足尖在刚浇过的菜地上轻轻一点,一个弹跳跳出了菜地的范围,在离着涵瑾只有四五米远的地方落地站稳。
涵瑾心中感叹,跳个墙而已,姿势都这么拉风,真与她先前不慎跌落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感叹之余,也终于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孔,不禁又有些尴尬。这人跟自己说熟也不算熟,说不熟吧,在霍东家见过几次,两年前还一起喝过一次酒。
“索绰珞家的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呵呵。”
正自窘迫着,听得这般取笑,涵瑾吞吐道:“李,李公子?这么巧哈……”
这人就是霍东的学生,在不知道他的名字之前,涵瑾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看一眼”,就是因为他在缚灵阵前很大方地给涵瑾看了“一眼”香囊。上回一起喝酒才互换了姓名,得知他姓李,名子恩。
李子恩剑眉一挑,“有心焉能不巧。”
“这么说,你跟踪我?”涵瑾直接把这话理解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只姓李的麻雀跟着她有什么目的,事实上她作为一只螳螂,根本连蝉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是说,这是我家。”李子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谁是有心人,一目了然了。
涵瑾大窘,却故作镇定道:“你家?那你为什么翻墙进来?”
“我自己的家我当然想怎么进来就怎么进来。”李子恩仰头灌了口酒,握着酒瓶的手朝涵瑾指了指,“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翻墙进来。”
“你让我进来的!”涵瑾不假思索地答。
这也不是无理取闹,就在这番对话之间,她已经理清楚了,自己原是想让那狼狗安静下来便离开的,却在墙头上无故遭到一股邪风,跌落进院内。现在李子恩说他是这家的主人,想来那股邪风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至于印在狼狗身上的缚灵印,李子恩也是霍东的学生,并且水平不知比涵瑾高多少倍,想解开自然不在话下。而后来那狼狗总是趁涵瑾背对着它的时候狂吠几声,等她看过去却是乖乖在那儿趴着,不用说,当然也是李子恩的操作,目的,当然是为了戏弄涵瑾。
想到这最后一层,涵瑾不禁有些怒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一时贪玩才上了沙石堆,抓石头的声音惊动了大狼狗才逼着她不得不爬上墙头,这才给了李子恩戏弄她的机会,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对在先。
而李子恩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所表达的也正是这一点质问。涵瑾被他盯的有些烦躁,面上却笑道:“那个,你忙着,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便朝大门跑去,李子恩也不拦她,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看耍猴似的看着涵瑾抓着门闩又是推又是拉,弄的那两扇木门吱吱作响,就是打不开。
涵瑾这时才想起来,李子恩也是翻墙进来的,这门还在外面锁着。只得再回身转向李子恩,“麻烦把门打开。”
“哦,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李子恩懒懒地吐出句废话,懒懒地灌了口酒又道:“我的意思是……我累了。”
说话间,竟在涵瑾的各种期待中兀自走到了屋门前,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进屋了。进屋前还不忘朝涵瑾甩下一句话,“天色已晚,今儿就不留姑娘喝茶了。”
“李子恩!”涵瑾望着屋内亮起的灯光,咬牙切齿。
这院子实在太简陋了,涵瑾仔细逛了两圈儿,别说梯子,就连可作梯子的替代品都没找见。最后只能一咬牙,攀着那关住大狼狗的铁笼子才上了墙。可怜那条大狼狗,少不得要再受一记缚灵印了。
只是墙有两米多高,涵瑾不敢贸然往下跳,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爬了一段距离,要跳到那沙石堆上才可保证安全。这墙是用石头垒成的,表面不平整不说,又窄,涵瑾感觉自己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平衡跌落下去,真难为李子恩刚刚坐在上面还能摆出那样潇洒的造型。
正想着,屋门突然开了,李子恩探出一个脑袋喊道:“回去帮忙给令尊带声好,令尊实在太客气了,其实我那日送你回府中也不过举手之劳。”
涵瑾趴在墙头上愣了愣,想起那年夏天“心肝宝贝”四人相约小聚,告别后,自己心中烦闷便到霍东家找酒,恰巧碰到李子恩,便邀他一起。后来涵瑾直接喝断片儿了,确是李子恩把她送回了太傅府。这事儿也的确惊动了安逸,当然是有人去告的状。
这么说来那日自己和夏雨在这胡同口看见的八成就是安逸了,他是……代女儿来登门道谢?
涵瑾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一不留神,身子突然失去平衡,快速朝院外跌落下去。而李子恩在昏暗中似乎能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赠送了一串笑声。
好在涵瑾摔下来的地方正对着那堆沙石,并未受伤,只是心中气恼,拍着沙石低吼,“李子恩,你为什么不去死!”
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墙内,李子恩的目光突然变的深沉,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血缘这东西还真是神奇。这丫头真是,越长越像了。唔,所以,也该是时候了。”
……
回到祖母的小院,出丧的队伍已经回来,正准备路祭呢。涵月在院里第一个发现了涵瑾,忙迎上来问道:“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你的孝服呢?”
涵瑾一怔,低头看看,果然是刚刚回来的太急,竟忘了把藏在石头后面的孝服取出来穿上。当下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没等涵月再问,便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又跑出去了。
等着路祭完,彻底送走了老太太,回到太傅府中已经是亥时初了,涵瑾在家留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去钟丽氏院里请完安,又回到赫连氏院里,多次叮嘱凤玉她们好好照顾赫连氏,与赫连氏相拥着哭了一阵,互相叮嘱一阵,这才揣着万般不舍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赫连氏送走涵瑾回到自己的小院,院门将将关上,便觉双膝一软,缓缓瘫在了地上。
“主子!”夏雨秋荷急忙上前扶起,秋荷四下张望着焦急道:“大夫呢?德顺不是一早就去请大夫了吗?这会子也该回来了呀!”
话音将落,那个叫德顺的小厮便推开院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秋荷见他身后没人,忙问:“大夫呢?不是叫你去请大夫吗?”
德顺面有难色,抬眼见赫连氏脸色发黄,捂着胸口似喘不过气来,慌忙跪道:“小的没用,大夫,大夫叫卿姑娘给截走了,说何姨娘昨儿吃坏了东西……”
“岂有此理!”夏雨跺脚,走过去推开德顺就要出门去找何氏理论。
赫连氏虚弱道:“算了吧,晚一些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我这病……”
“主子!……先别说了。”秋荷带着哭腔打断赫连氏的话,朝夏雨吼道:“快先把主子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