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心心底忽然涌起一阵烦躁。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向她传递着掌心的热力。
姬无心看见握着她手的岳乘风，见他一脸坚毅的神色，那份从容笃定令她心中的不安不知不觉地消散。
她回了他一个笑容，转头对小太监说：“你去禀报你们殿下，就说不管谁来，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想回家了。”
岐黄村，目前可以说是她和乘风的家。离开这个家已有数日，她开始想念起那里的村民，那里的纯朴，那里的美丽。
“这……”小才子为难地说，“奴才可不敢去传话。要么，公子看什么时侯方便，和殿下亲自说说？”
姬无心沉吟了会，点头道：“好吧。就今晚吧，你请你们殿下来，我有话和他说。”
夜晚的秋雪轩，在迷离晕黄的烛光照耀下，显出几分神秘和缥缈。皓月当头，点点鳞光在湖面上跳跃。秋雪轩精致的楼阁便座落在湖畔，一半是水榭，凌空于湖面，将这湖光夜景一览眼底。斗拱飞檐，轻纱飞幔，几个红红的灯笼挂在临湖的檐下，暖暖的烛光照耀着坐在水榭里独自品尝着杯中美酒的少年。
白衣如雪，黑发如墨。在月光和烛光的映衬下，少年肤白如玉，凤眼如星。一身清雅，一身出尘，仿佛从月宫中降落凡尘的仙子，修长的手指端着一只晶莹温润的白玉酒杯，自酙自饮，每一次举杯，每一次浅啄，动作都说不出的流畅和优美。
无心，她越来越美了。
这是曲歌踏入水榭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因为她那随着岁月的历炼而越来越难以抗拒的美，使他无法对她放手。她越疏远，他越想亲近。哪怕让他付出他的所有，他的一切，他也只想得到她回眸一笑，得到她关爱的目光。
姬无心感受到身旁两道灼热的目光，于是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眸光微闪，嘴起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来了。”
简单的三字，竟让曲歌激动起来。
她终于开口对他说话了，而且，还带着微笑！
她在朝他笑！
“心儿！”身影一闪，他已坐在姬无心对面，一手伸出，轻轻地压在她正持杯的手上。
“你……”姬无心望着他那只越界过来的手，脸色微愠。
站在身后的岳乘风眼中寒光闪过，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我来给你倒酒。”曲歌神情自若地从她手中拿走酒杯，为她倒了一杯桂花甜酿，说道，“你忘了吗？以前，这些事都是我来做的。”
闻言，姬无心神情忡怔。
忘了吗？
啊，她怎么可能忘记呢？他在她身边服侍了好几年，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细致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就连她后来作为女人每月都要经历小腹胀痛的那几天，曲歌都毫不避嫌，体贴周到。他还送给她那串精美的丹心莲手链……一度，他是她的家人，彼此信任，彼此依恋。
“心儿，你能原谅我吗？”曲歌绝美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悲伤，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一片黯然，“我知道再提这事让你痛苦，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害容栖岳之心。”
“人已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良久，姬无心深深地吐了口气，幽幽说道，“如果你真要我原谅，就认真遵守我和你之间的协议，永不与南椰为敌，共同进退。”
曲歌眼底的悲伤又浓了几分。
他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酒瓶，心中满是苦涩。
“容寄波……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是重要不重要的原因。”姬无心也不想隐瞒他，说道，“我答应过他的父亲，要好好照顾他。”
“一直想问问你，为何……为何你对容栖岳的态度如此不同？为了他，你居然能改变自己的初衷，入朝为官？”曲歌说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姬无心回忆起与容栖岳的第一次见面，眼底一片柔和，“只一眼，只一个拥抱，就让你感到如父亲给予的温暖。曲歌，人虽然生来孤独，却总是渴望着温暖，我也不例外。”
难而，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姬无心摇了摇头，似乎想要甩掉什么。下一瞬，她忽然直视着曲歌，目光犀利：“曲歌，你最好能认真履行我们之间的协定，否则……”
曲歌心中的苦涩更盛：“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姬无心没有答话，只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是甜酿，她却从中品味出苦。
身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肩头，她心底一暖。
怎么忘了？乘风，永远会站在她的身后支撑着她，分担着她的苦和痛。
心底的阴影一点点消散。
“曲歌，我要走了。”放下杯子，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曲歌，正色道，“你的身体已经痊愈，我和七师傅要回去了。”
“心儿，为什么你老是想着离开呢？”曲歌强压下心底的惶急和不安，问她，“这里不好吗？你需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办到。心儿，你还不知道北凌国的风景有多美吧？雪山、湖泊、山林、草地，每一个地方都会让你留流忘返。心儿，我带你去看凌霄雪山，看雪山里的晶莹美丽的冰瀑，还有山顶清澈的雪池，池里游着银色的鲤鱼，池岸开着无数丹心莲，它们的花瓣是洁白的，而花蕊却是血红的……心儿，你可知道，在我们北凌国，丹心莲代表着什么吗？”
很多年前，当曲歌将那条精美的丹心莲手链戴到她的手腕上时，他也这么问过她。那时，她没有追问下去。
然而此刻，触及到曲歌深情炽热的目光，姬无心明白，有些话，再也不能不说。
她摘下手腕上的手链，递还曲歌：“不管丹心莲代表着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曲歌，这本是你的东西，还是留在你身边保管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