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从不干那偷偷摸摸之事，要看也是光明正大的看！”
迦夜干笑两声，作势欲起。轻尘顿时被吓得不轻，慌忙握紧衣领，连声喝道：“你不要胡来！”
迦夜哈哈一笑，旋即又安安稳稳坐下，缓声道：“傻瓜，逗你玩儿呢，好好烤一烤，别再着了凉！”
轻尘见他果然老老实实坐着，便稍稍放了心，伸出手臂抱着双膝，凝视着哔哔作响的火堆，一时相对无言。
轻尘迟疑了良久，还是决定打破这沉默，也不在意迦夜是不是在听，只是自顾自地吐露出心中的不安：“从小到大，我经常都会重复同一个梦境，梦见我向一个深渊坠落，一直坠，一直坠，无穷无尽，似乎永远都触不到底，那种感觉特别可怕，就像——”
梦中那种恐怖的感觉默默袭来，轻尘隐隐紧张，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
“就像一个将死之人毛骨悚然地等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而死神却像故意捉弄似的迟迟不来？”迦夜仰卧在一堆柴草之上，微蹙眉头，凝视着洞顶，目光悠远深邃。
轻尘看不到迦夜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语气中浓郁的沉痛，如果不是有过切身经历，怕是难有这种切肤之感。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突然激发了轻尘的一丝好奇心，自身因为回忆梦境产生的紧张也减淡了不少。
“正是，我刚刚从悬崖上坠落的时候，那梦中的感觉突然便席卷而来！”
迦夜闻言，黑眸一转，目光玩味儿地落在衣幔上，默默审视着轻尘的剪影，幽声道：“怪不得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的全身都在发抖！我那会儿还以为你是因为被本尊这样的大美人抱着，感觉太激动了呢！”
轻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想不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迦夜听到轻尘的笑声，眉间明朗了不少，突然柔声道：“那日，本尊醉倒在屋顶，多蒙你照顾，我可是心里都记得你的好的！”
轻尘一听，不由得便要挖苦：“是嘛？记得我的好？那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报答我的？”
“这只是一个意外！”
轻尘无心与他计较，转而想到一些事情，疑声道：“含烟，是什么人？”
迦夜听到含烟的名字，吃了一惊，蹙眉道：“你知道含烟？”
“不，我不认识，不过，你醉酒那晚，嘴里一直都在叫这个名字。含烟，她是你的恋人吗？”
“她是我的一个故人，”魔尊的视线转回洞顶，眉头轻锁，似是有些不悦，淡淡道：“你不像这么八卦的人。”
轻尘听出他不愿意多提，便不再相问。
火堆里有枯枝突然爆破，‘嘭’的一声响，衬得四周愈发安静。
迦夜见轻尘不再说话，反倒找起了话茬：“你的小时候，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轻尘闻言，微眯起眼睛，默默凝视着火堆，似是勾起了久远的回忆。
“我很小的时候，便成了孤儿，我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也忘记了与他们有关的一切。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和一群乞丐住在一起，他们不喜欢我，还经常拿我出气。不过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小鬼，他把我留在身边，做他的丫鬟，可是我弄坏了他的东西，所以我就跑了出来，再后来，我就遇到了师傅，便跟着他来到了天目山。”
轻尘娓娓道来，说得云淡风轻，听在迦夜耳中，却骤然令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憋闷不已。
二人隔着衣物搭成的帷幔，各自心事重重，一时无语。
良久，迦夜幽幽出声：“你虽然从小父母双亡，却从未被他们抛弃过，而我却只是师傅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个残废。”
轻尘闻言，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忙竖了耳朵，仔细听着迦夜接下来的故事。
“那时，我才只有三四岁，因为双腿不能走路，便被家人像垃圾一般扔掉。随后我就一直躺在垃圾堆里，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又被雨水淋了一遭，发着高烧，奄奄一息，无数的苍蝇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说道此处，迦夜停了片刻，似乎在竭力对抗因回忆引发的不适之感，良久，才接着道，“那个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涣散，脑海中却仍然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希望能够快点死掉。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种成群的苍蝇在我身上爬来爬出，嗡嗡作响的声音。虽然后来我练了一些仙术，能够站立行走，但是那段经历还是像噩梦般缠着着我，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迦夜改用我来称呼自己，无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轻尘听着迦夜血淋淋地剖析着自己的曾经，心里始终荡漾着一种莫名的心酸。想不到骄傲如他，轻狂如他，却原来有着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侧了头盯着衣幔，禁不住感慨，也许衣幔之后的那人，一直都在像用衣幔藏起自己一样，正在用玩世不恭来掩饰着内心极端的自卑。
“对不起！”轻尘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道歉。
迦夜愣了片刻，转而凝眸而笑，又恢复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慨然道：“想不到我们今日还能像朋友一样聊天！”
“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轻尘长舒了一口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魔尊的面前敞开心扉。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气氛悄悄的发生了变化。她侧首凝眸望去，视线被衣衫遮挡，不由叹了一口气，蹙眉道：“可惜我们始终做不了朋友！”
“那倒未必，”迦夜的充斥着磁性的声音隔着衣衫支成的帷幔悠悠传来，浸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不要忘了，还有一句话，叫殊途同归！”
轻尘苦笑一声，“是人鬼殊途！”
迦夜哈哈大笑：“是，本尊是鬼，那以姑娘看来，本尊这个鬼难道没有一个优点吗？至少外在的优点总是显而易见吧？”
轻尘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脸皮够厚！”
迦夜又是大笑几声，笑得惬意无比，问道：“别的呢？”
抬头想了想，又道：“身材不错！”
迦夜闻言，笑得更加开怀，笑声回荡在山洞中，经久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