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院院内,共有四座花坛,对应分布在院子四角。正是六月春夏之交,牡丹吐芳芍药争艳,姹紫嫣红煞是多彩。
花坛中间的空地上,对面而站着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位青布短袍打着白色绑腿的琅琊派弟子,一位白色剑袍衣抉飘飘的华山派弟子。
琅琊派弟子持剑在手摆出防御姿势,神情专注,嘴角紧抿,眼睛直盯着对方,显得有些紧张;华山派弟子剑尖贴臂背在身后,长身挺胸,面带微笑,一副从容不迫。
先不用比,光是看这两位弟子的装束与表现,从视觉上就给人以强烈对比。
琅琊派弟子的土气谨慎,华山派弟子的潇洒风流。细细想来,还真如这两门派的作风,叫琅琊派众人一时灰心不已,个个脸孔板起。
而华山派以刘培生长老为首的众人就笑声连连,指点着如骄傲白鹅般卓立的苗人枫,仿佛已经胜利一般。
原本信心满满的中年管事,见此情景也有点忐忑,可骑驴难下,现在只有硬着头皮,期望庄晨能发挥正常水平,否则就只能祈祷对面那华山弟子是个蜡枪头了。
苗人枫年纪虽小,却是气宗长老最疼爱的小弟子,一身修为毫不含糊,所习内功更是混元无极功这一门派绝学,在门派内极受大家吹捧,时间一长,也觉自己确是百年少有天才,免不了也学起各位师兄们的潇洒风度,只以为天下间除了几位英杰师兄,再也没人可比过自己。
刚才得刘长老点派出来,与这琅琊派普通弟子进行切磋比试,苗人枫心里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乃是除英杰众师兄外最优秀的人字辈弟子,与这等没见过天的土老冒比试,完全是胜之不武,若自己一个闪疏,让这土老冒多坚持一招半式的,要是哪个多嘴,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至于自己是否会败,苗人枫压根没有这念头,开玩笑!就凭那土气老侉?
深深地长吸口气,让带着淡淡花香的清凉空气直入肺腑,在这初夏夜月色的映照下,庄晨嘴角越发抿紧,握剑的右手因太过用力而骨节发白。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一声钟响,伏波院里敲响的晚钟,随着山风飘荡到此。
听着这熟悉无比的钟声,庄晨原本有点焦躁有些不安的心情,如同摇篮里地孩子,听到温柔的母亲哼唱,慢慢平复下来。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少侠你好,少侠再见。
这一刻,我只是无路可退的落坑野兽!
去他麻的切磋!
这是生死搏杀!
手中有剑,剑前有敌,那就战吧!
“三,二,”在心里随着钟声默默倒数,内力配合着肌肉开始调整到蓄劲状态,呼吸也调到和这节奏一致。
“一”,眼光越发专注,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一声钟响。
零。
杀!
心里猛然低吼一声,庄晨身形暴窜,人如猎豹扑食般冲前,剑尖耀出一抹璀璨,如流星划空,直扑对面华山派弟子苗人枫的咽喉!
好强的气势!好快的剑法!
由极静到猛动,仿若潜伏多时的猛兽,突然跃起扑向早已瞄好的猎物。“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庄晨完全展现了伏波院习剑堂里的这八字真言。
“好!”本来强抑制住心里动荡不安的王三曲长老,见自己派内弟子一出手便是惊艳一击,人剑身心浑然如一体,一招普通基础剑招飞云擎电,使得如此璀璨闪耀,王三曲长老完全忘记了要保持风度,忘形地击掌喊出一个好字来。
对面的苗人枫表面看起来很是从容,其实也暗自提高警惕,因此反应一点也不慢,看到对手这一剑气势太过强烈,硬接不是最好选择,下意识就后退一步,使出青山隐隐来格挡。
不愧为华山派最出挑的人字辈弟子,苗人枫的应对确实是最恰当不过。本来对琅琊派弟子这猛然一剑有些吃惊的刘培生长老,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胜败会有变数。
眼见尖啸着刺来的剑尖要和自己横档的剑身相撞,苗人枫心头突然一动:对方可只是一普通弟子啊,我怎么、竟然、会用这招防守来应对呢?不行!这有损我天才弟子的荣誉!
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本以横剑格挡的苗人枫,突然变招,一招有凤来仪,同样的快攻,在胸前勉强截住对方长剑后,仗着内力高于对方,奋力震开,接着剑势不改,直接前刺。
怎么回事?!优哉游哉的刘培生长老顿时感到不妙,人家气势已出,先手已占,你不去消耗对手剑势后劲,却要和对手拼快攻?
场上奋尽全力的庄晨才不管你怎么考虑面子得失,眼里心里只有对手那迟疑的身影和闪亮的长剑,不等飞云擎电剑势用老,身子一伏,依然保持快速前窜,剑尖借势上挑,又是琅琊剑法中的快招惊水奔雷!
伏波院习剑堂里,还挂有另外一张条幅,时刻提醒弟子们谨记在心,上面也是八个字,“不动则以,一动惊人!”
长剑因为刺击的速度太快,只能听见唰唰声不绝入耳,亮眼剑光连续闪烁,庄晨运起所有内力,紧咬着牙齿,每一剑都是竭尽全力,惊水奔雷过后又接上飞云擎电,飞云擎电使完再上惊水奔雷,总之这两招快剑连续使出,绝不给对手苗人枫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急如闪电般的刺击,密如骤雨般的碰撞,让两派观看的众人都大为惊诧,个个都停下动作,吃惊地看着场内拼搏的两名弟子。
眼见相互冲击的两人越来越接近,距离越来越短,长剑几无足够距离施展,但双方均没有躲闪意思,都是咬牙在猛烈刺杀,彷如两条红眼饿狼对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比试如此激烈,甫一开始便呈白热化,现在更像是生死拼杀!
但观战的大家都没有出声阻止,琅琊派这边对此等拼杀早已司空见惯,而华山派众人或许是惊讶太过,忘记了反应。
眨眼间,相对冲刺死不后退的两人已经冲到一起,几乎相撞的身体,长剑再无用处,电光火石中,庄晨左手摒起,聚起剑掌,只是向前一刺,蹲坑神功,剑掌刺蚊!
苗人凤原本也提掌想要用破玉拳击打对手,在最后关头犹豫了,特别是看到对手那近在咫尺的凶狠眼光,心里开始寻思:自己有必要去拼个两败俱伤吗?再说弃剑不用,却用拳掌胜他,是否会被耻笑俗夫斗殴?
这么一犹豫,本就失掉先机的苗人枫更是迟了一步,身体只是勉力侧移一下,闷哼出声,胸口已被击中,虽然这一击没有带上内力,仍然打得肋骨疼痛欲断,心胸处一片火辣。
最后时刻,苗人枫怂了,本来疾冲身体率先开始躲闪,还被对方用剑掌击中胸口,气势为之一泻。
比试并没有完,两人身体险险擦碰而过,借着疾冲的惯性,双方距离霎时又被拉开。
庄晨身体向前低伏,保持着前冲姿势,两脚用力抓地,在身子停下那一瞬间,腰身猛地后仰,右手极速向后挥去,手中长剑带着奇特韵律,飞速点刺!
这一招林海听涛,庄晨在上面用功最多,理解也是最深,离领悟剑意只差门前一步,现今使来,那弯腰如满弓、点刺似坠星的气势,让一众琅琊派人士看地目眩神移。
在胸口被击中的瞬间,苗人枫虽然惊慌,但还能保持头脑清醒,错身而过后,也奋力挥剑后攻,但不论气势、先机还是出剑速度,都已差对手太多。
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剑势如虹,疾速如电,嗤嗤连声中,苗人枫后背领口、头上书生巾,皆被剑尖精准挑开,梳理光滑的头发被剑劲激散,引起四周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