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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晚。

曲府,别苑。

正值腊月,曲府虽然有一季珠保得这块土地四季如春。但夜晚也免不得寒风入门,住在正院的人们尚且也会加盖棉被,且不说这偏远的别苑了。

一阵寒风入骨,曲醉薇最终被恼得睡不安生。昨儿个已经吩咐下人在这别苑添被,今儿还是没有动静。她心中苦笑道,罢了罢了,一位弃家小姐,哪容得让别人放于心上。想到这,心里的寒意又加深了一层,她起身披上了披风,行至桌前,拿起茶杯,喝了口早起凉透的茶水。刚喝了一口,便涩得她舌尖发颤,这睡意自然也被消磨了大半。忽地,整个曲府变得灯火通明起来,人声也越来越嘈杂。这一变故吓得她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碎在地上,桌布上也留下了一泼深深的茶汁。

这曲府每晚都有人巡院看守,今晚发生何故,居然可闹到这偏院?她想到这不免的皱眉,还在沉思之际,屋里的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啊!”惊得她连忙退后三步。

“三小姐,快,快跟我走。”

借着此人手中的灯笼光,她才看清来的人是管家三福。

三福喘着气,拉着还在迟疑中的曲醉薇,转身就往外跑。

“福管家,到底怎么了?”

“老爷出事儿了!”

“爹爹不是去栾城谈生意半月有余了,怎可会?”

三福停住脚步,道:“老爷于奸人所害,被官府的几个大官集体参了一本,说老爷贩卖私盐,弄得百色城民不聊生,这些贪官,案子都不审问,直接就把老爷给斩了….我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本想明日去那栾城把老爷的尸首给运回来后再与你们细说。可是刚刚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曲府,见人就杀,我们的护卫怕是抵挡不住了。”

曲醉薇突然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疼得她差点瘫软在地上。三福见状,忙扶着醉薇,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已出发去京都三日有余,这个消息怕是很难传入到她们耳中。我怕两位小姐恐到京都被奸人所害,幸得我今晚连夜去求知府大人和王老爷帮二位小姐改了户籍,过继到东城王老爷家名下。哪知回来后就看见曲府已遭不幸,现在就请三小姐快马加鞭去追赶,把新户籍亲手交与她们。”

曲醉薇含着泪,好一会才缓过神,道:“小韵怎么办?”

“我已派人去寻她,我们只需在偏院后门集合,那里已经准备好两匹快马,快走。”三福说完,拉着曲醉薇就往前走。醉薇回头一看,院落的墙影已经斑驳,惨叫声也越来越近,那群黑衣人似乎快要追上来了。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后门口。曲醉薇隐约看见几个护卫站在那呈戒备状态,身后的其中一匹快马上,曲小韵裹着厚皮大衣,早已等候多时了。曲小韵看见醉薇来后,忙跳下马,忽的就扑进她怀里,醉薇低下头,发现小韵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到底是血浓于水,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

“姐姐,我不想走。”曲小韵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们一定是冲着我们家的宝贝来的,爹爹已经遇害,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来抢。这知府老爷明哲保身,我们曲家人还保不得自己家的东西吗?”

“不行,我们寡不敌众。”曲醉薇道。

曲小韵挣开她的怀抱,后退一步,嗔道:“我知爹爹待你淡薄,但你也不能恩将仇报。那些可是爹爹最珍爱的东西…..”

曲醉薇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多年来所受的一切历历在目。她的胸口被这几句话撕裂得面目全非,她拼尽力气,抬手就给了曲小韵一巴掌,“胡闹!”

曲小韵捂着发烫的脸颊,眼神充满恨意,道:“你一个人走吧,曲府有我便够了。”

“你…..”曲醉薇越发被堵着说不出话来。

三福见状,忙拉着醉薇,道:“三小姐,你先走,我保证会安全送走四小姐。这是户籍,你拿好。”三福说着从怀中拿出包裹好的户籍册,又道:“你送到后,需去投靠南方朱雀城的陵阳家。陵阳家近年来虽与曲家少有走动,但你与陵阳家的长子口头上订过亲,希望他们能兑现当初的承诺,我们会在朱雀城与你汇合。事不宜迟,快快上马。”三福说完便立即把醉薇扶上了马,待醉薇坐稳后,一拍马屁股,马儿便立即嘶嚎一声向前走去。

醉薇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曲府,便随着马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曲醉薇只感觉一阵口渴难耐,她不知不觉已经趴在马背上一天一夜了。离了这曲府,外面正值寒冬,自是白雪皑皑,寒风入骨。好在她发现了福管家塞在户籍册包裹里的一季珠,才保得衣衫单薄的她在这寒风中不惧严寒,顺带着马儿似乎也被这温暖感染得精神抖擞。但毕竟一日未进水食,她熬得住,怕是这马精疲力竭,累死在途中。于是她招呼着下马,抓起这路边的积雪,含在口中止渴。舌尖起初被冻得发颤,有了一季珠,雪一会儿便化下口。她喝了几口雪水,又捧了一把积雪,待雪化后便拿去喂了马儿。如此反复一阵,便又上了路。

再经过半日的赶路,她终于追上了进宫的官轿。

此时的曲醉薇经过一日多的风尘,早已显得狼狈不堪。她望着前方的四架官轿,已顾不得女子的矜持,叫道:“官爷请留步,我是百色城王老爷家的家奴,老爷有东西叫我交托于二位小姐,请官爷行个方面。”

带头的护卫命令一声,众人便停了下来,他骑着马行至曲醉薇面前,道:“百色城中只有两位小姐中选进宫,可我听说,此二人并不姓王。”

“官爷若不信,我有户籍为证。”曲醉薇说完,便拿出户籍递给了他。

护卫看后,道:“这秀女上京,都会将户籍带于身上已便进宫时用作记录,你家小姐怎么连户籍也落在家中?”

曲醉薇突然跃下马,发狠跪下,道:“我家家中有变,老爷恐两位小姐受牵连。特命我来交代几声,还望官爷成全。”

这护卫上下打量了一下醉薇,头发已经因为连夜的赶路而显得凌乱不堪,呼吸也有些急促,一际发丝也随着苍白的嘴唇浮动而轻微颤抖。那双漆黑的眸子让人难以直视,面无血色的面庞上,那道伤疤显得格外突兀。曲醉薇似乎感觉到这护卫的目光,她忙低下头,别过脸去。

这时,旁边的侍卫上前提醒道:“骁护卫,该走了。免得耽误了进京的时辰。”

醉薇听罢,便又抬起头,哀求道:“请骁护卫让我与我家小姐见上最后一面。”

骁护卫本欲启程,听见这句话,又瞧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衫,竟起了恻隐之心。他转身御马从最末端的官轿问道:“请那百色城的两位小姐下车,你们有家书送到。”待他行至第一架官轿时,轿上的帘子被一双芊芊玉手轻柔的撩开,朱唇轻齿,曲寻真道:“有劳官爷带路。”

侍卫领着寻真和汝嫣两人行至醉薇面前便退了下去。寻真看见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醉薇,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惊叹道:“三妹,怎么回事?”说完便同汝嫣一齐把醉薇给扶了起来。醉薇含着泪,道:“你们听我说,爹爹已经遇害,曲府惨遭灭门。福管家恐你们去京都被奸人斩草除根特做了假户籍,将你二人转继到王老爷家门下。新户籍已交给骁护卫,你们只需在半路把旧户籍给烧掉。这些秀女虽从天南地北来,但也不得不防。两位姐姐在大选前应当明哲保身,待册封之时,再给曲家一洗雪耻。”

汝嫣听后差点站立不稳,幸得寻真搀扶。醉薇又道:“我已与福管家商议去朱雀城会合,小韵她没事,二位姐姐也无需担心。”

寻真上前,拉着醉薇的手垂泪道:“妹妹,这一别,没个三五年怕是不能相见。大姐和我此次进京如若落选,也定会被分配到其他将相府中。这天涯之大,相见亦是难事,希望三妹你以后寻落户好人家,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众姐妹自会相聚。”

寻真话音刚落,汝嫣突然缓过神忆起什么似的,上前紧抓着醉薇的手腕,道:“我知你小时候与朱雀城陵阳家结了亲,陵阳家乃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你若投靠了他,日后必定飞上枝头。有了陵阳家的支持,我和你二姐在**登上后位就更近了一步。”

寻真听后,忙拉着汝嫣的手腕,“三妹自有她的打算,且不说我们家道中落,陵阳家会不会接纳她,就算会,我也希望三妹以后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汝嫣冷哼一声,“你以为在**就那么好生存,我们失了娘家的靠山,在**没了支柱,怎样为妃登后?爹爹把我们送进宫,是为了光耀门楣,万不能违了他的心愿,叫他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汝嫣说完,复又转头朝醉薇叮嘱道:“我知是曲府负了你,但你可知,自有了那道伤疤后,你就身居别苑,让人不得亲近。你是坚毅之人,能明白孰轻孰重。如若我俩落选,望你能撑起重任。小韵还小,你可得压着她的性子。”

这时,旁边的侍卫上前提醒道:“时辰不早了,还请两位小姐上轿。”

三姐妹心有不舍,但也无奈何地在此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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