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爹所住的邙村就在邺城城外五里处,不算多远,天刚亮苏离就跟着韩爹驾着鱼车进城了。邺城是齐国的国都,自是繁华一片,大街上人群熙攘,苏离推着车险些被撞倒。
“苏姑娘,街上人这么多,还是让我来推吧。”看着苏离晃晃悠悠的样子,韩老爹有些担心。
“不用了,您带路就好了,我可以的!”苏离抬头望了望前面的人,问道:“韩爹,咱们的鱼摊是在哪边?”
韩爹指了指不远处的槐树,苏离也顺眼望了过去,韩爹乐呵呵道:“就在那儿,快到了,快到了!”
好不容易穿过人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鱼车停稳了,韩爹着手收拾鱼摊,天大亮,正是开市的好时候。
“哟,韩老爹,这是你们家闺女?长得可真俊!”
韩爹抬头一瞧,是往日里临摊的王婶,她算是命苦的了,但是人倒不错。夫君死了有三年了,孩子跟自家虎子是同年,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子躺在床上,每天就靠着帮人洗衣服,卖点菜贴补家用,饶是这样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苏离笑了笑没有接话,韩爹摆摆手,感叹道:“我哪有那么好福气啊,是我大哥家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事儿,前几天过来投奔我的。”
王婶恍然大悟:“难怪韩爹你这几天都没来集市呢,我还担心着呢,原来是有亲戚来了,我还以为……”说到此处,发现自己多话了,立马住了嘴,陪了个笑脸就收拾自己的摊子去了,倒叫韩爹疑惑不已。苏离想起昨儿答应了韩妈要去买些针线的,就向韩爹问了方向,独自去了。
韩爹心里还是惦记着王婶刚刚的一番话,瞅见苏离走远了,索性走过去问个究竟,“王婶,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婶左右看看,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走近韩爹悄声道:“这事儿还是少打听的好,我也是这几天给几个大户送菜听来的。总之最近不太平,你那个侄女儿长得这么水灵,还是少让她上街为妙。”说完,又警惕地瞅了瞅周围,才假装无事地坐回到自己的摊位前。
韩爹有些糊涂,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莫不是这十来日他没有上街,城里又发生了不少大事?唉,这乱世何时是个头啊!
绣坊并不远,苏离顺着菜市长街经过陈年酒铺,再向右拐进巷道就是绣坊了。
“姑娘好眼力,这是上好的绣线,这块双面绣就是用这丝线绣的,你看是不是看起来还泛着光!”
苏离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找到纳鞋底的粗黑线,摆在柜台的都是些上等的丝线,想要找人问问,但是店里的老板全不搭理她,似是在极力讨好着旁边那位小姐,看着装束非富即贵。苏离就站在女子的身后,一直没看见正脸,只觉得身段不错,举止间也很是优雅。
“老板,你这里就这些绣线了?”女子淡淡地问了句,店老板马上叫店员端来了其他绣线,都是用红绸子衬在下面,保护得很是精细。女子修长的手指在绣线上一一掠过,嘴角微微扬起,“老板,没有我中意的呢,今天就算了吧,我改日再来。”
“这——”老板的笑意僵在脸上,眼角有些抽搐,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眼睁睁的放着女子离开。苏离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脸颊娇嫩白皙,美目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嫣红,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在经过苏离身边时,眼角捎带,似笑非笑,便带着丫鬟离去了。
“你要买什么呀。”老板倚在柜台边打着算盘,很是懒散,方才谄媚奉承的样子消失不见。苏离撇撇嘴,心道:真是个势利鬼!
“我要纳鞋底的那种粗黑线。”
店老板听了一脸不屑的样子,弯腰从柜子的最底下掏出一捆黑线,上面还带着灰,随手往苏离面前一扔。
“你什么意思!”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苏离蹙了蹙眉,心里憋着一团火,都城底下的子民怎么都这副模样,真想上前理论一番,又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不好给韩老爹惹事,才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呀,爱要不要。”店老板想要把黑线收了,苏离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抢了回来:“我要!”“啪”地将银钱拍在了桌上,转身走人。
苏离理了理线头,将上面的灰尘打去,小心的塞在了怀中。刚走出巷子,就迎面撞来一个人,苏离一没留神,险些被撞到在地,幸好扶住了墙沿才没倒下。
“我们老板不要你的破字儿,赶紧把钱拿来,否则别怪我们兄弟下手没个轻重。”为首的青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撩着袖子,步步紧逼。
“这样吧,再宽限我几日可好,我……咳咳……我一定把钱还上。”坐在地上的男人年纪并不大,大概与苏离相仿,一直咳个不停,说话也喘得厉害,似乎身体不是太好。
“哼,宽限?我等得起,我们老板也等不起,我怕你……”青年顿了顿,朝着男子轻蔑一笑:“更等不起。”
苏离有些看不过眼,也许是刚才受了气心里还没有平复,终于找到个可以泄气的由头了,一个鬼主意油然而生,转身又回到了绣坊。
店老板见她去而复返觉得有些奇怪,想着一个乡野丫头罢了,便没放在眼里,继续算自己的账。苏离挺了挺身子,清了下嗓子,一板正经道:“老板,把你们店最好的刺绣都拿出来,我有个朋友想过来买。”
店老板抬起头,有点不相信,狐疑道:“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我又买不起。”这话倒是真的,她确实买不起,她也没打算要买,苏离在心底偷笑。
店老板将信将疑,态度却和缓了许多:“那姑娘稍等,上好的刺绣都在里屋,我去取来。”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店老板刚撂了帘子进到里屋,苏离立刻将店里还算入眼的刺绣统统搜罗来了,抱了一堆跑出了铺子。方才的一伙人仍在那里,那地上的男子似乎已经被打了好几拳,鼻青脸肿的,本就羸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不堪。
“喏,这些都是上等的刺绣,你们看看够不够抵债。”
苏离将怀中的绣品全塞给了他,青年微愣了片刻,看见手里花花绿绿的绣品才反应过来,忙陪着笑脸道:“够了够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好运,还有美女替你还债。”说完,又朝男子踢了一脚。
“你个臭丫头,竟敢骗我!”
秀坊的老板出了屋子看见零乱的店铺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气得直跺脚,没想到出了店铺就看见了苏离,立马嚷嚷了起来。苏离见状不妙,哪还有心思跟这些打手闲扯,拉起地上的男子推开前面的小青年撒腿就跑。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废话,跑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