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知了高长恭的消息,苏离总算是安心了。躺在小屋的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觉得明媚、欢喜。夜风吹着院子里的树,树枝摇晃,飒飒声不绝于耳,仿佛是最家常的夜话。苏离浅浅一笑,翻过身继续睡了,一夜无梦。
依照几人商议的,苏离还需继续做回浣洗的工作,天刚亮便起身了,待到穿戴整齐,打开门闩,连翘正笑眯眯朝屋子这边走来。
“怎么样?睡得好么?”
连翘丝毫不见外的推开了另外半扇门,兀自进了屋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苏离见她这一连串动作,心下疑惑:“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连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的确有事。”
苏离有些诧异,不知她是玩笑还是认真,顺手将门再次掩上,坐回到桌边道:“何事?你说吧。”
连翘瞧着她这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禁笑了,啧啧嘴道:“难道真是怕了大夫人?现在行事都如此小心?”
苏离翻过桌上的茶杯,为连翘倒上了一杯清水,抿唇笑道:“你多想了,这么早过来到底有何事?我这马上就要干活儿了。”
连翘结果苏离递来的水杯,饮了一口,不急不缓道:“今儿个你就不用再洗衣了。”
苏离诧异地停了手里的动作,脑海里转过千百个想法,她明明已经跟长恭说好了的,莫不是他又反悔了?
连翘拿手在苏离的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发什么呆呢,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苏离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方才想起了旁事,你刚说了什么?”
连翘无奈地撇了撇嘴,摇头道:“我已经跟管家说了,要你到厨房帮忙,管家也同意了。”
“为什么突然要我去厨房帮忙?”苏离愣住了,有些不明白连翘意欲何为。她有些看不透这个女子,神秘得犹如黑夜,那一晚她分明就是帮凶,她到底是什么人?
连翘拉起苏离,大大的眼眸里闪烁着她看不透的东西,只浅浅一笑,直到出了屋子才道了一句:“我觉得你在身边甚好。”
这一句让苏离更加琢磨不透,总觉得还有别的意味。暗自掩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她来到将军府的厨房,进了门不禁又小小惊讶了一把。
这厨房里可谓是井然有序,但又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左边空白墙壁上张贴着一日里各个主子的食谱,再下边的桌子已经摆好了大小早膳,可都是拿大碗盛着,还没有分出盘碟来,其他人却似乎没什么动作,反倒是坐着午饭的准备工作。
连翘瞧出了苏离眼中的疑惑,笑了笑道:“这些都是我定的规矩,这食谱也是我安排的,他们必须按照我的来。而这些食物呢,我都要亲自尝过,合格了才会端给主子吃。”
苏离惊诧地张了张嘴,难怪说府里人对她诸多不满,只是仗着大夫人的面没敢动她,还听说她把将军府的厨房闹得人仰马翻,原来是这回事啊!苏离抬头细看了几眼食谱,都是些平常的菜式,没有什么特别,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怎么了?”
连翘的手突然搭在苏离的肩上,惊得她浑身一颤,看着连翘一副探究的神情,苏离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万一主子不喜欢你定的膳食,亦或是想吃点别的该如何?”
连翘狐疑地瞧了几眼,才笑呵呵道:“这没什么,我之前都已经跟主子报备过了,倘若有什么想吃的都提前让下人吩咐下来,若没有就照着我定的来。”
苏离仍是惊诧于连翘的大胆,再怎么受大夫人的喜爱,到底也只是个下人,就算厨艺再了得,欺凌厨房里的奴才也就罢了,怎敢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倒像是这将军府里的头号主子了。
连翘才不管苏离此刻在想些什么,一味地拉着她往里走,苏离落后了几步,再次回头朝墙上的食谱望了几眼,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这食谱里会有什么端倪?
接连五日,府里都相安无事,风平浪静的将军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逸,给人一种从发生过刺杀行为的错觉。虽则如此,苏离却没有放下半分警惕之心,每每连翘吩咐她做什么,都会小心再小心,检查再检查,就怕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最近倒像是得了她的信任,监管厨房大小事宜以及往各个院子里送膳食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头上。苏离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连翘的行为一直很古怪,她猜不透连翘在做什么,似乎每一步打算都是一步棋,她不知如何接招,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可只怕发现问题时就晚了。
为了保障高长恭的安全,府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心腹下人才知道他的存在,他每日的膳食也是同将军一起用的,不过这些旁人并不知道,似乎就连管理厨房的连翘也不知。她每日送上去的份额虽有些多,但也只是按照府里的规制,倒不是特意准备两人份的。
至于连翘心底是否真的不清楚,苏离就无从得知了,目前她还没摸清这个连翘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还不敢轻举妄动。
五天之后便是准备了多日的寒食节,厨房里早早就忙碌开了。按照规矩,今天的只能食用寒食粥或者寒食面,酒水方面也是有讲究的,只能用春酒或者新茶,家中有长者过世的,需在案台供上蛇盘兔、枣饼或者面燕。当然,这一天也可拜扫祭祖,一家或一族人同到先祖坟地,致祭、添土、挂纸钱,然后将子推燕、蛇盘兔撒于坟顶滚下,用柳枝或疙针穿起,置于房中高处,意沾先祖德泽。
连翘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勉,将几大事项吩咐下去后就在一旁监督,到了晚饭时间,苏离端着粥面去了将军的屋子,大夫人、将军跟高长恭都在屋子里,说是要一起过寒食节。至于府内几房小妾,将军也特别跟准可以私下聚在一起过节,晚点亦可放河灯祈福,或是上香祭拜先人。
苏离端着膳食进屋时,高长恭一个人在窗前发呆,苏离暗自垂眸,心中了然,他定是想起了早逝的娘亲。
苏离搁下粥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在身后轻轻拥住了他:“别想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一只温暖的手缓缓覆在了苏离的手上,高长恭默默转身,将她扣在了怀里,心里无比的安逸。的确,有她陪在身边,心时常被温暖着,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长恭了,现在的他只想着好好保卫家国,好好守护着她。
高长恭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人儿,他还欠她一个婚礼,等到三年孝满之后,他定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他说过,她是他高长恭生生世世的妻。
苏离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在他怀中浅浅笑开了,不为别的,她好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倒在他的怀里了。如果时间能够停下来,她希望能够一辈子就这样抱着他。
苏离又往怀里缩了缩,淡淡道:“方才去将军那里没瞧见你,就猜到你定是在这里,今天我们俩过节吧。”
“好,我们俩过节。”
高长恭喉头有些哽咽,只这一句家常的“一起过节”,却莫名地扣在了他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