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云淡月看向我，笑开：“另外，澜还有一封书信叫我转达给你。”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递了过来。
微愣，接过书信，垂眸，展开。
浅浅地，我漾起一个淡笑，一股暖意在心扉扩散开来。
“一张白纸澈儿也可自得其乐？澜的意思，澈儿了解了？”
“了解。”会心一笑，我遥望云端，似乎看到了对方的所在：“不言自明。”
情到浓时，欲说还休。
澋然，你难以言说的心情，已然传达到我这里，通过微颤的指尖，抵达心房。
这一刻，纵使相隔千山万水，两颗心的距离，似乎近到可以依偎。
“澈儿再这样笑，我可是会嫉妒死的啊！”云淡月一句玩笑，春潮涌动的月眸淡淡打量着我，似乎重新认识了我一般。
“云哥哥，我……”
“你……喜欢上澜了？”他依然笑着，弯弯眼眸里，却好似是月亮碎满湖水，眸波粼粼。
“我……”忽而有些慌张，我微怔地望着云淡月，心如擂鼓：“其实……我们之间……或者……大概……总之……”慢慢垂下头，我摩挲着指尖，越发语无伦次。心跳和声音撞击着，好紧张……
“是。”放弃掩饰，我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十指交缠，我从颤颤的睫毛下一眼一眼偷偷打量云淡月的表情。
没有波澜，没有不妥，没有失落。他只是保持着那个淡淡的笑容：“澈儿，还真是直接呢！”
“所以……云哥哥，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我……”
“可是，我不会放弃的。”云淡月打断了我，笑道：“澜虽然很好，但是……你们，不合适。”
猛然抬眸，心头一颤。
云淡月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其实，每个人都有内心僵持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天下，比如一份自以为是的骄傲。固执地坚持着，谁也不妥协自己的原则。即使彼此的手心都已长出藤蔓，分离的时候有不可思议的疼痛，当道路相歧，还都是会义无反顾地朝自己命运的道路前进。”
云淡月的话萦绕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震颤着我的耳膜，异常清晰地洒落心底。他说着，为自己又续了一盏茶，指尖在茶盏边沿划着：“澜和你，是那样的相似，你们都是这种人，你清楚的。同时，你也明白，你们不同路。这样在一起，开始的时候也许还不会察觉，但是会越来越勉强吧！”
我们不同路……是这样的吗？
他是楚池的藩王，掌握一国兵权。江山、权力只要他点头，便唾手可得。即便他愿意放弃身份地位，随我堕落，我依然无法回应，甚至不允许他成为我复仇路上的弱点。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经营这样一份收支不平的爱，是不是真的太勉强了……
指尖轻颤，我失手洒出点点清茶。抬眸，遇上云淡月柔和下来的月眸：“澈儿，我说这些，只想告诉你，当两个人决定在一起时，一切才真正开始。未来的日子里，只要你幸福，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我会一直守在这里，若有一天，你疲倦了，一个转头，就一定会看到我。”
“云哥哥，对不起。”紧紧攥住手中的茶盏，似要把它捏入掌心：“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继续下去。即便伤痕累累，即便心力交瘁，即便陷入无休止的深渊，我也不想放手。因为，一旦爱上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当啷——
云淡月茶盏忽而脱手，他掩饰地笑笑，转眸看向远方：“澈儿喜欢就好。”
眼波微澜，我忍住眼中的湿润。这样直接说出来，似乎对他太残忍了些……
可是，我没得选择。我的心太小了，只能装下一人而已。
深深呼吸，我压沉语气：“云哥哥，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洛长卿成功揭发三皇子，并为六皇子所用。当日虽未抓住那妖物，但因由吸血妖物一事，三皇子势力受损，目前三皇子被罚禁足宫中，悔过自新。六皇子一跃成为最大赢家，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意志消沉，沉迷酒色。局势为发生太大变化，依然是二龙戏珠之势。”
我点点头。这个天澋曜倒是精明，为了防止局势倒向一边，维持平衡状态。他选择用行动示弱，免了自己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的风险。然而，在暗地里，定是拉拢不少势力，准备夺嫡之战。
另外，这个妖物没被正法，假以时日，定是一个祸害！回去定要让唐门去抓住它方可放心。
“澈儿呢？现在有什么打算？”
“回楼外楼。”
夜幕落下，华灯初上。
楼外楼一如往昔的喧闹繁华，纸醉金迷。告别了云淡月，我选择从后门回去。
毕竟，虚灵那么一闹，我想要重新回归就要先解释如何复活。在昭告众人醉红公子龙漓澈其实活着之前，被人看到，怕是要出乱子的。
盈然一跃，我翻墙而入。就在转过回廊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惊得我心漏了数拍。
天澋曜！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阑人静，灯火阑珊外，一壶浊酒，一缕孤影。醉了星光，迷了月色。
天澋曜斜倚栏干，席地而坐，血红长袍曳地，片片酒渍将红衣染得深浅不一，恍如一朵妖冶的彼岸花在浓稠墨色里凄艳绝伦。
他举杯对月，轻声笑起来：“哼……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哈哈哈……哈哈哈哈……”落拓不羁的笑声带着浓烈的酒气，冲上云霄，沉醉了一汪月光。
此时醺醺然的天澋曜，和以往很不一样。
苦涩、沉郁、颓然、无依……甚至，放浪形骸……到底是怎么了？
且不管他怎么了，我还是莫要招惹为妙。转身，方迈出一步，就听得他一声痛呼：
“漓澈……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什么？！
那一句怅然若失，有如定身咒，脚下似乎生出根来，将我紧紧禁锢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