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跟着他出了灾区,看他在一偏偏废宅里换了衣衫,出来时竟然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这个人……是淮南府州牧的三公子何**。”我轻轻启口,澋然微微蹙眉,示意我等在原地,不要暴露身份。继而,他飞身挡在何**身前。
“你……你是什么人?”何**惊慌道,继续装成往日废柴公子的模样。
“何公子此举治标不治本啊。”澋然冷冷道:“盗取自家钱财,接济灾民,不过饮鸩止渴。因为,一切的源头,就在你本家这里。”
“癫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不知道,你心里明白!你今日偷了钱财,来日收到损失的何大人自然是变本加厉,压榨百姓。如此……到底是造福还是造孽,何公子好好想想吧!”
“你……是什么人?”
“哼——还是等何公子想通了再说吧,云心客栈,我等着阁下。”澋然冷声一句,飞身离开。何**愣怔在原地,半晌,才转身走了。
“澋然怎的知道那青楼是何家产业?”并立夜幕的阴影中,我转眸疑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试探。”澋然淡淡应着:“不过,莳儿信中提及淮南州牧是贪官,贪财之人,心中有欲;枉法之人,心有余悸。所以往往相信鬼神之说。去淮南府找你时,我便发现府邸的构造颇合五行八卦,当是按照风水布局,一来揽财,二来震住上门的冤魂。而那所青楼,与淮南府构造极为相似,颇像出自同一风水师之手。淮南这里也是不小的地方,淮南州牧虽是小吏,在这里却也有着至尊的地位。即便是其余富商请了同一个风水师,布局与州牧完全一致也是忌讳。于是,我猜测,这青楼八成是何府私产。”
“所以澋然故意点出来观察何**的反应?”佩服澋然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缜密的思维,我笑道:“结果,不幸被澋然猜中了。”
“这个何**确有仁爱之心,只是动摇于亲情牵绊之中,莳儿不可强取,只消等他想清楚,他知道的一切自会和盘托出。”
“我明白,淮南这里是一处顽疾,急不得。”点点头,我凝望晦暗不清的夜空,幽幽道:“本是与他有仇的人,现在似乎在竭力帮助他鼎盛一个国家呢……”
“比起从内部瓦解一个国家,我更愿意用军队征服一个国家。一旦国家完整的体制和文化被击溃,进步和发展也停止了。一切重新建立,多少仁人志士曾经的努力便是付诸东流,百姓的生活情况注定倒退……天下,权势固然美好,坐拥江山固然享受,然为人君者,目的该是造福百姓,让天下人生活越发美满之中才是。掌权者若是为权所控,为了守护至尊的权利而忘记了为君之本,丢失了初衷与方向,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澋然……”抬眸凝视澋然眼中深邃的荧光,我忽而发觉身边的男人藏在冷漠外壳下一颗真正的仁者之心,无争之心。原来,他一直看得更深,看得更远,看得更透彻。
“所以,莳儿,是个好官啊。”他发觉我的注视,垂眸看我,绽放毫无防备的笑容。
这个人,这个心怀天下,又与世无争的人,现在就在我身边,把他的思想,他的信念,他的心,他的全部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我面前,毫不遮掩。
这个人,属于我。
握住他的手,我沉醉在他温柔的目光里,笑开:“可是,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是。”
“所以物以类聚?”
“是相依为命才对。”澋然靠近我,轻轻耳语:“所以,莳儿,答应我,以后想哭,也要在我怀里哭。”
微愣,明白他是在说信笺上的泪痕,眼睛竟是瞬间湿润了。
“好。”
轻轻,靠在他怀里,体会着他的温度,呼吸着他的气息,沉醉。
我不是好人,我不知道现在做的事是不是正确,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罪恶也好,后悔也罢,会有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承受,不离不弃。
有此良人,妾复何求?
翌日,淮南府何州牧竟是一大早派人送了两个绝美小倌过来。我一时气结,忍着怒意打发两人回去,结果那两位又是磕头又是哭嚎,还把全家老小,八辈祖宗全部哭诉了一遍,抱着我的腿就是不敢走。直到我举手投降,同意他俩留下了,这两位还是抽抽搭搭没个完。
堂堂大男人,还要我一个女人哄不成?
恹恹瞥了两个水泡眼一眼,我终于暴走,直奔白凤那里。谁料走了一半,便碰上了清远。
“龙兄不必去了,白兄已经去灾区了。”
疑惑地看着清远,这才记起昨晚他们是在说灾区出事了来着。
“清远,灾区发生什么事了?”
“我还以为龙兄只顾着快活,早把灾民忘到脑后去了!”清远瞥我一眼,很是不悦的样子。
没办法,我只得耐着性子,笑道:“清远,还是灾区比较重要,你先说正事。”
清远轻哼一声,不耐道:“灾区爆发疫情,白兄搬过去医治灾民。”
“搬过去了?!”心头一紧,我下意识抓住清远的手臂:“这可是瘟疫,要传染的呀!”
“龙兄……”清远似乎被我吓到了,唰的一下甩开我,脸上飞速晕上一层绯红:“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愣怔在原地,干巴巴看着清远逃也似的走了,只觉从早上窝到现在的火气腾地窜上面门。
萧清远!你也跟着凑热闹!先是在京城就和我闹别扭,到了淮河你还……搞什么搞!
“唉——萧大人也真是的,龙阳之好也不能鄙视嘛……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啧啧啧啧……”
“就是说!”怒火未消,我随口应和。
等一下——
猛然转身,户部郎中孙徵正看着我,眼睛完成小桥。
“啊——孙大人……我……”
“我懂,我懂——”孙徵很是贴心的拍拍我的肩膀,一副了解的表情:“都是愚兄的错,下次定带你去合口味的园子,也免得大人随便找个乡野之人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