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拿了把椅子到林幂床边坐好,可是椅子瞬间就塌了,他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掰在一起,医生见状什么也没说,给他拿来了一个不锈钢铁椅,说:“坐着吧,这样站着还要一个小时估计很累。”
金鹏憨笑着坐下来。
林幂渐渐睁开了眼睛,呼吸变得通畅起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巨无霸的脸,她浑身直打哆嗦,把脸别过去。
金鹏见林幂醒了,满是堆肉的脸上有了笑意。见对方不理自己,他低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
林幂还是不应,她是第一次这么讨厌胖子,简直到了恶心的地步。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他低着头,不停地掰着手,说道,“因为你说到了我爸,所以激怒了我。”
“其实,你知道吗?我原来一点都不胖的。”他笑着,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回忆里。
林幂依旧面无表情,她对眼前这个体型庞大的生物是有着畏惧感的。
金鹏笑着,歪着头,说道:“以前,我是所有同龄孩子中的老大,因为我爸是老大,就是曾经叱咤瓣花城的黑帮老大,他们都畏惧我爸。”
林幂浑身颤了一下,心里产生了剧烈的共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兴致听就在前一秒还深恶痛绝的差点要她命的这个胖子的话,可是,她确实转过头了,望着他,说:“这是你的故事么?”
金鹏抬起头,他的眼里已经被泪水抚满,但是,他却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只是后来爸爸被出卖了,爸爸也逃到了国外。”
林幂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提起过他的父亲,她不曾想过这样的大块头却有着如此令人心伤的过往记忆,她看着他低着头像是在寻找着自己的昨天。
这样的人,应该是没有任何分享的机会吧。
“我爸在临走之前带我去医院里注射了超剂量的激素,他对我说,只要加点东西进去我就会安全的,我信了,后来我醒来时发现爸爸不在身边,我变得狂躁不安,我不断地摔着医院里的东西,他们没办法,就把我按在床上,给我注射吗啡,给我打麻醉,药物在我体内疯狂地作用着,他们把我绑在床上半年,他们不让我下床,直到我的身体,一天一天肿大。”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手始终捏着自己的裤子上的褶皱,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林幂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酸。
“后来呢?”她问,声音里也夹杂着哽咽。
“后来,大家都说金老大死了,金老大的儿子病了傻了。”
“可是,盛程,盛程,你是怎么进来的呢?这里不是很势利的一所学校么?”林幂的眼里闪着灼灼的泪光。
“我爸爸把我拜托给了自己的朋友,叫他认真待我,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是我爸穷苦时结拜的弟兄,后来我爸飞黄腾达时就金盆洗手了。”
“班主任?!”林幂的眼睛此刻就像直入云霄的火箭炮,
“他是个好人。”
“可是?”林幂若有所思,大块头望着林幂呼之欲出的表情,艰难地抹抹眼睛,“可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掐我?!!!”林幂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跳起来,大声嚷着。
金鹏瞪大了眼睛,疑惑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好了?!”
“我会记着这笔账的,等你体型恢复了正常,我就讨回来。”林幂狡黠地吐吐舌头,“金老大?这个外号很拉风嘛,要不,你请我吃冰淇淋吧?”
金鹏愣了足足一分钟,眼神里满满的都是问号,他望着林幂蹦踏着,说:“你,,,不生我的气了?”
“快走吧,你说咱们是吃哪一款的呢?”林幂过来扶起了大块头小心地走出了门外。
生命中,找到和自己相对匀速运动的那个人是多么的不易,我们大多数遇到的人,他们要么快得让人望其项背,要么慢得拖沓冗长,却偏偏,就是这些人中存在着那个愿意和你并驾齐驱相对静止的一半,我们的生活,也就是在这参差不齐的节奏中,找到自己的合拍,与此同时,我们收获的,也有真心。
这件事过后,林幂理解了身边这个曾经抱有成见的大块头,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肤浅背后的一股韧劲,那是一种对生存的极致渴望才爆发出来的强烈气场,这种境界,令她深深地折服,她不曾想过,在这个平凡如她的世界里,还有着这些舔舐过黑暗底层的异兽。
她是敬畏金鹏的。
他们无疑成了好朋友,成了班里最令人不解的一对平时嬉笑怒骂的欢喜冤家,林幂也在这个新的环境中,渐渐找到了存在感。
生活猝不及防地朝着你我无法预知的方向走去,可是,如若找到了欢乐痛苦的平衡点,其余的悲欢离合,whoca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