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下午茶,方太太披着大衣坐在软椅上晒着太阳,异国风情的辉映下,身段显得尤其婀娜多姿。
不论在地球上哪个位置,享受到的阳光几率是均等的。
平民或是百姓,只要你健康地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你就有和官僚富甲同等的待遇——暖阳。
多好,每一束洒下的光线都闪着自由。
她手上戴着红色的紧致的软皮手套,手里端着一杯拿铁,那是下午茶之后的饮品,方太太不爱喝酒,倒不是怕醉,只是她觉得那是男人们做的事,若自己随性做了有失优雅,她害怕酒后大喊狂吐的女人,所以一直十分节制自己。
方太太是个观念十分传统古板的妇人,她不爱貂皮不爱豹纹不爱抹胸裙,这对于一个久居法国的华裔阔太太而言简直是个奇葩。天气暖点,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天气凉点,就一身精致的唐装。她的衣着从来不张扬,总是古朴而有质感,就像她的人,优雅不喧哗。
这么端庄的仪态也给她赚得了不少的声誉,她的社交十分广泛,谦和,大方,得体,一切亚洲名媛该具有的气场和魄力她都有。
她的生活,离开了联谊场,静得跟朵花似的,直到她遇到了一个叫做沈天昊的男人。
沈天昊,也就是陆宇为了掌控方明瑄而安插在方太太身边的眼线,这个俊秀优雅的男子,和他的名字一样,一脸的雍容大气,不失谦和。
他的出现,照亮了方太太的世界。
方太太的世界,原本是波澜不惊的光明,他却让她看到了比这更加广阔的光。
方太太真心欣赏沈天昊,可是一贯的自制与冷静告诉她,不能走近,也不可以逾越界限,她是恪守妇道的女人。丈夫把自己遣送到法国自然有他的苦衷,她理解方明瑄,权力愈大,人心就愈险恶。
她的墨镜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她扬起了嘴角,晃动着手中的拿铁。
这个时候,迎面而来了一位绅士。
他个头高挑,五官俊秀,一脸阳光,很年轻,温文尔雅,一身西装笔挺得穿在身上,即使是走路的样子,也是端正的像名剑客。
方太太取下墨镜,莞尔一笑:“沈先生。”
“怎么?太太今天好生雅兴,不去教堂了吗?”
沈天昊来到跟前笑应。
“都这么晚了,难不成还要去教堂睡觉不成?”方太太打趣道。
“哦?哈哈......”沈天昊大笑起来,“还是太太幽默。”
方太太啜了一口拿铁,问道:“今天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天昊收住了笑,说道:“太太料事如神,我今天访了一页王羲之的真迹,特此拿来鉴赏之。”
说着右手轻轻拍了一下公文包,笑道:“只是真迹难寻,我也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怕是个赝品,就夹在里面带来给太太观摩,太太是少有的文化素养造诣极深的人,想必不会让我失望。”
方太太目光落在黑色的皮质公文包上,顿了几秒,说道:“难道你想去我家不成?”
“太太不要误会,我只是寻得一知己,就什么都想与其分享,太太的鼎鼎大名我知晓,岂敢冒犯太太?”
沈天昊慌忙解释道。
方太太倒真不傻,他在心里盘算着,识别了两年了,竟然连家门都没让进过,这样的待客之道说不过去,只是,方太太心知肚明,这么个优秀的男人若是带回了家,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个局势,若是被自己的丈夫方明瑄知晓,一堆奸夫**的骂名是少不了的,还有可能会被暗杀,那么规整拘谨的方太太怎么会冒这个险?
她有儿子,她不会做对不起丈夫儿子的事的,除非,她找死。
沈天昊的年龄面相比方宇霖大不了多少,在方太太眼里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小男生,她怎么会知道站在眼前一副童叟无欺的谦谦君子会是训练有素的正规杀手?
只要陆宇的一声令下,沈天昊就可以手起刀落结束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阔妇人的生命,也就可以结束为时两年的潜伏了,他都想好了,只要杀了方太太,再烧了这座豪宅,就可以把现场伪造成莫名的火灾,那时候再逃之夭夭,谁也找不到他,到时候隐姓埋名,娶个漂亮的姑娘,当个乡村教师,从此金盆洗手,与世无争。
可是,陆宇不这么想。
在陆宇眼里,沈天昊不过是自己在孤儿院招的几百名优秀的孤儿之一,他们应当感谢自己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既然命是陆宇给的,那么,孤儿们就得为他卖命,什么时候,陆宇觉得交易不好玩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考虑这命还要不要卖,怎么卖,是贱卖还是送人或是毁尸灭迹。
这些,都是陆宇掌握的。
买命人的屠刀随时可以落在卖命人的脖颈上。
卖命人只有握着仅有的生活的肥皂泡梦,在他们的雇主安排的生活中行走,步调,该走几步,该往哪走,什么时候走,这些,都是雇主安排,他们的生活不过是个肉体机器,没有保养周期,直到被用了报废。
可是,有个肥皂泡的梦,也是好的,至少,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幻想中得到片刻的欢娱,至少,他们觉得还有希望,至少,他们觉得可以一直活下去,不再苟且。
而这些,不过是梦,也仅仅是梦了。
“你想到我家来吗?”方太太盯着沈天昊,眼光里流露着灼热的气息。
沈天昊一怔,他嗅到了空气里隆重的暧昧气息。
他是个理智的专业杀手,长得俊秀,自然有一套调情手段,当然知道方太太这句话里的意思。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方太太套着大衣的躯体下穿的是旗袍,旗袍上绣着个蓝色的玫瑰,枝蔓一直蔓延到腿部,这是个精致的女人。
沈天昊笑笑,心里却骂如今的婊子,都是一边**一边立贞节牌坊的。
方太太如今卸下矜持,在沈天昊眼里,却沦落了个婊子称谓。
此刻陆宇还没下令,这又是个绝佳时机,若是今晚下手,这个女人必死无疑。
他眼光里含情脉脉,望着方太太语气暧昧到极致,口中却说:“若是肯收留我一晚,这字画肯定可以甄别出个真假。”
他是调情高手,自然知道怎么收放自如。
方太太笑了一声,妩媚又娇嗔,居然红了脸,她想,她是遇到爱情了。
两个人都在笑,都在同一片阳光下,都是俊美妙人儿,一个整个心里充满了憧憬,期盼,幸福,另一个心底却是杀戮,不堪与任务。
即使是最无私的阳光,也是照不到人心的,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么无奈,我们看到的欢声笑语不过是一场场话剧,大幕拉开,演员登场,各自扮演着自己被分派的角色,有的情况特殊,会一人分饰多角,却也是嬉笑怒骂,爱与被爱,杀戮与被杀戮,都暴露在这一片赤裸的光照下,只是,方太太的这场戏没有剧本,又如何知晓自己的命运?
再高贵的女人,在谎言和虚情假意面前一旦迷失了自己,就再也找不到那份得天独厚的骄傲了,有的只是最本质的对爱的渴求,方太太一步步的沦陷直到今天无法自拔,她在自己的心底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不能对方明瑄不忠,可是,现在,这些给自己潜意识下的咒却在此刻瓦解,她觉得,她爱沈天昊,除此,再无其他,她以为此刻沈天昊也深爱着她,不然怎么会在异乡这么投缘,至少,他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是默恋,就是应允。
哗!女人有时候就是蠢得如此简单,以为自己被国王爱上,却不知对方不过是一只野兽,还是致命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