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拘留所的门被打开,几缕光线透进来,上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却没有温度。
林根坐在单板床上,双腿已经僵直,全然没了知觉,自从大块头检察官带着小伙计实习生离开拘留所关上门之后,他就像被这个世界隔绝开来,没了温度。
寂寞,空寂,死亡,恐惧,萦绕在这个黑乎乎的方寸之地,他不敢躺下,整个夜晚,他把自己的瞳孔瞪得很大,大凡极度恐惧者,神经都是极度紧崩着的。林耿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怎么会如此的敏感脆弱,他只得哆嗦着脸部的肌肉,猛烈地呼着气。
粗重的呼吸声在一个人的拘留所,更显得巨大无比。
此时门被推开了,几缕冷光直直地打到林耿的瞳孔,他下意识地把眼睛猛然一闭,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才在黑暗中禁闭了一天,他就对光明有了抗体。
黑暗的适应真是件可怕的事。
然而眼前的人,却让他神经接近癫狂。
没错,来的人中,正有陆宇。
此刻站在林耿面前的陆宇却是十足的陌生,他与那个曾暗暗帮助自己女儿的热心肠商人千差万别。他表情冷峻刻板,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更显得锋利和寒冷。
林耿感到的不是陌生那么纯粹了,他更感到一种逼迫。似乎,眼前的已不是陆宇,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狮子,自己成了羸弱的待宰的羔羊。
林耿抬起头,看清了陆宇身边的随从。
那个大块头检察官和那个随从小伙计还在,只是又多了一个精干的老头儿。
只是,今天看起来,他们确实不一样。
大块头检察官的头低着,头发蓬乱不堪,双手耷拉着垂在两侧,完全没有了昨天审问自己的神气。
旁边的小伙计也是一脸倦容,忧心忡忡,整张脸都埋在衣领里。
和陆宇挨得最近的是那位精悍的老头儿,头上稀白的头发,脸上坑洼的老年斑,都提醒着林耿,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但是,他的眼里却是神采飞扬,精神矍铄。
林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至少,他在这胆战心惊中明白了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谈判。
陆宇,是打算手刃他了。
何其残忍!
“别来无恙啊!”陆宇扬起了嘴角,生出一股笑,对着林耿,说道。
“你来做什么?是来认罪?”林耿全身颤抖,回答道。
一晚上的精神过度紧张导致林耿现在依旧无法平衡。
“认罪?哈哈哈!”陆宇发出一阵狂笑,继而说道:“我有罪吗?”
林耿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剧烈的颤抖依然告诉自己:气愤!
“好……好……好……哈哈哈!”林耿也笑起来,却不是凌虐,而是凄厉、无助。
“是的,你无罪!所有人都会指着林耿的名字大骂他妈的是个大罪人,黑心鬼子!他们会把你奉若神明,会说你大义!这就是你想要的,毁灭我?”
林耿的眼里浑浊不堪,视线模糊,他只知道——愤怒。
“那么!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嘛?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对不对?我的罪也是你栽赃陷害的对不对?陆氏集团也是你编纂的对不对?!”林耿的脑内乱作一团,现在,他只知道要说下去。
即使死去,也不要这些烂在肚子里。
陆宇冷漠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望着林耿脸上浮现的沧桑,心里柔软了片刻,他突然想到,这个无时不刻不在奔波的男人,把所有的悲苦都咽进了肚子,很难发这样的一次火。
看来,他是真拿自己当朋友了。
但是,那又怎样?
对堂堂陆氏集团董事长来说,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它不能自动转化为美金刀币,它不能解决房产别墅,它甚至不能让自己处于安全之中,它就是这么的一无是处。
可是林耿却怀揣着这些过了大半生。
真是个傻子!
“真的是你做的!”林耿愤怒至极,他举起拳头,愤恨的朝陆宇砸过去
“轰!”林耿被拦腰抓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林耿被摔得头晕目眩,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旁边那个矍铄的老头儿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上亦无任何表情。
“你们把林耿抬走!”陆宇声色依旧冷漠,命令道。
“是。”“去哪里?”
“医院!”
干冷的空气,陆宇的声音冷得透明。
拘留所内,黑暗,空寂,陆宇坐在林耿坐过的单板床上,微张着嘴,望着地面。
半晌,他抬起眼,望着仅留下的老头儿,说道:“吴检察长,我做得可对?”
老头儿微微一笑,答得慢悠悠:“你是打算放了他?”
陆宇沉默。
“这世间之事,无所谓对错,无愧于心是最好,可人要壮大,就得不断地巧取豪夺,得到的这些看起来也是无愧于心的。”老头儿继续说道,脸色浮出了喜悦,“我原以为你是带我来结案的,看来你是来悔案的。”
“今天天气不错。”
老头儿笑着走出了拘留所。
陆宇随后站了起来,带上门,跟上了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