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老夫人免了锦钰的晨昏定省,锦钰也乐得在自己院中练练字,看看医书。
之前锦钰忽然晕厥的事情让唐府众人都担心不已,仅管锦钰一直表示自己没事,但是老夫人还是着人将大夫请来了几趟。
前来为锦钰看病的大夫早就被折腾出了大把的汗水,明明这唐府大小姐没有什么病,若是真有,也不过是有些体虚,注意些食补便可。可是架不住老夫人一直派人将他请去,那大夫也只能开一些养身凝神的温和药膳单子,老夫人这才放过他。
花姨娘在得到那药膳单子便整日亲自为锦钰准备药膳,亲眼见着锦钰吃下去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而秀娘更是寸步不离锦钰,生怕一个不留神儿,锦钰又出了什么意外。而在外面的桂娘在知道锦钰晕厥的事情,也忙让药枝带来了一些小药丸,说是给锦钰当糖吃,实际上却是一些极为温和的养身药丸。
这一切虽然让锦钰很是哭笑不得,但是更多的却是感动。在前九世,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被人备受疼爱的生活。这种太过安逸舒适的生活几乎让锦钰错认为她这一世已经改变了。
每每想到此处,锦钰心中便止不住的黯然。
“做人呢,还是不要太过贪心才好。在前九世,现在的这些都是我奢想的。可如今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面前,即便是日后仍旧那种命运,这段时间的快乐也足以让我安慰一辈子了。”
锦钰如此安慰自己,慢慢地释然,慢慢地让自己彻底敞开心扉去享受身边这些人对自己的关爱。
重阳节的赏花宴如期开展,只不过因为锦钰忽然晕厥的事情,老夫人便没有让锦钰出面参加,这让锦钰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那件改变她一辈子命运的事情虽然一直发生在靖德二十二年,但是说不准命运与她开玩笑,提前两年也不是不可。
所以当摆在唐府的菊花宴结束的时候,锦钰不由感到一阵轻松。
在菊花宴的那天,老夫人甚至担心锦钰一个人在梧桐苑中无事可做,便让杨嬷嬷抱着咏玉陪了锦钰半天。
在这一世,老夫人不是第一次这般在意和照顾锦钰,这是前九世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让锦钰不禁怀疑这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夫人忽然一改从前的做法,似乎是在弥补心中的愧疚一般。
想到此处,锦钰心中一动。
老夫人表现的不同是从她落水之后改变的。而她落水那件事情,除了忽然出现的赵夫人以及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便没有其他不同。也就是说,老夫人的转变与他们两人有很大的关系。
锦钰正想着其中的关联,一旁的咏玉忽然拉了拉锦钰。
锦钰回过神来,在咏玉的脸上亲了亲,笑眯眯地问道:“怎么啦?小咏玉?”
“姐姐不搭理我!”咏玉气鼓鼓地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叫锦钰一下子心柔到滴出水来。
“没有啦!姐姐最喜欢咏玉了!”
听到锦钰这番表白,咏玉顿时笑开了花,“吧唧”一口啃在了锦钰的脸上,留下一串串水珠子:“咏玉也最喜欢姐姐了。”
一旁的老夫人闻言酸着说道:“哎,可真是人老了没人疼!”
“祖母!”
锦钰和咏玉两人娇兮兮地喊了一声,先后扑进了老夫人的怀中,“最喜欢祖母啦!”
逗得老夫人和杨嬷嬷几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花姨娘忽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老夫人。”
花姨娘以礼见了老夫人之后,从怀中拿出了两份信来:“老夫人,一封是大老爷从京城传回来的信,还有一封则是二老爷送回来的。”
老夫人的面色虽然不变,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喜色:“把信拿来吧。”
接过信来之后,老夫人将唐克修的信摆在了一旁,率先打开了二老爷唐克德的信。
唐克德乃是唐克修的胞弟,更是老夫人的幼子。虽然没有唐克修那般天资聪颖,勉强考得秀才之后便一直没有进展,但是对于经商却是十分擅长。这唐府偌大的产业交给了唐克德打理之后,公中的进项一年多过一年,唐克德也成了唐府实实在在的财神爷。
不过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唐克德也是常年在外,几乎很少几面。
锦钰对于唐克德这个叔父的印象都停留在前九世,唐克德已经年近不惑之年的那副精明世故的模样。
那时候的唐克德眼中只剩下了利益,为了利益,他几乎可以抛弃整个家族。之后唐家几乎陷入倾覆险境之中,根本上的原因便是唐克德。
对于唐克德,锦钰真是一丝好感都无。
不知道这时候她的那位小叔父忽然寄信回来会有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将唐克德的信看完,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扶绿,你安排人收拾个院子出来,老二一家子过一段时间要回来了。”
扶绿乃是花姨娘的名字。
花姨娘连忙应了一声,又好奇的问道:“二老爷要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显然老夫人此刻的心情极好,也就没有介意花姨娘此时的逾矩,眉眼弯弯地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说几年不曾回来,想要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老夫人哪里老了!”花姨娘笑着说了一句,“那奴婢先去安排了。”
“去吧去吧。”
在花姨娘离开之后,锦钰尝试着问道:“祖母,是爹爹的弟弟要回来了么?”
“傻丫头,可不能称呼‘爹爹的弟弟’,他是你的小叔父。”老夫人想要锦钰出生之后从来没有见过唐克德,又耐心地解释道:“他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但是你和咏玉要称呼他为叔父,知道么?”
锦钰和咏玉懂事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显然还沉浸在唐克德即将回府的喜悦当中,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情搭理锦钰和咏玉,锦钰便适时地提出让咏玉陪着她回到梧桐苑中玩耍。
老夫人让咏玉的奶娘抱着咏玉跟着锦钰去了梧桐苑,而杨嬷嬷则是留了下来。
咏玉这是第一次没有让杨嬷嬷陪着离开荣福苑,杨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奶娘抱着咏玉离开,小声与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就让那奶娘抱着小少爷离去合适么?”
老夫人自然知道杨嬷嬷在担心什么,闻言拍了拍杨嬷嬷的手背,轻声说道:“我们已经教训了当初那个不识好歹的奶娘,现在这个更是你亲自去找来的,最是老实本分不过。况且我已经让如意跟着一起去,若是有什么事情,有如意看着,也不会翻出天去。”
想到当初那个让咏玉夜班啼哭的奶娘,杨嬷嬷的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幸好当时有那个受不得欺辱的小丫头将那个贱人的破事捅到了我们这里,不然还不知道那个贱人要怎么谋害小少爷。”
杨嬷嬷的话显然也勾起了老妇人的气劲儿,神色淡漠地问道:“是了,那奶娘一家子处理的如何?”
“自是不怎么好过。”
闻言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便算是揭过了。
杨嬷嬷捏着老夫人的肩头,余光瞧见一旁唐克修的书信,不由说道:“老夫人,这大老爷为何在这个时候来信?”
老夫人这才恍然记起她只顾着看了老二的信,而忘记了老大的信。
将信捏在手中,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老夫人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信展开。
忽然老夫人猛地将信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摇晃。
杨嬷嬷被唬的一跳,小心地瞅了一眼老夫人手下的书信,隐隐瞧见“锦钰”二字,便知道这件事情与大小姐有关。
“老夫人……”
“岂有此理!”老夫人满脸怒容,“那林氏实在是太过无耻!上一次的事情,我顾着她的脸面没有将事情扯破,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把锦钰接去京城!真当我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么!”
杨嬷嬷顿时知道原来这封信竟然是林氏打着唐克修的名义送回来的,而目的就是为了将锦钰接到京城。
这段时间,杨嬷嬷与锦钰接触的极多,对于锦钰的乖巧可爱十分知晓,在心中,锦钰已经几乎到了与咏玉一样的地位了。如果锦钰紧紧是乖巧可爱,杨嬷嬷怕还不会像现在这般疼爱锦钰。
从锦钰时而飘忽的眼神当中,她几乎看见了锦钰眼中的死寂。那种感觉,放佛是锦钰已经知道自己没了亲生母亲,一切都会被林氏捏住之后的绝望和无助。这让杨嬷嬷心疼到了心坎之中。
因而在这一瞬间得知林氏的打算之后,杨嬷嬷心中也止不住的愤怒。
当下冷哼一声说道:“老夫人,那林氏也真是毫无自知之明。真当这世人都如她那般愚蠢不成?不过是仗着有一个一方知府的父亲作为娘家,真当她那个庶女就可以在唐府中横行了!”
老夫人也十分后悔当年为了一些事情,草率地让林氏这个小门小户的庶女成为唐家的宗妇。可是现在林氏也不曾有什么大错,若是老二的媳妇在这里,说不定……想到此处,老夫人心中一动:不知道老二这次回家多久,若是可以便将老二媳妇留下来管理这后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