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钰随着翠竹刚进入梧桐苑,满脸都是担忧却又使劲儿藏住的秀娘便迎了上来。
“小姐可曾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锦钰笑着眯了眯眼,摸着肚子与秀娘撒娇,“秀娘,我饿了。”
秀娘顿时一愣,难道老祖宗竟会不给锦钰吃的?
翠竹忙在一旁与秀娘说道:“大小姐并不曾见着老祖宗,所以……”
怒火顿时涌入了秀娘温润如水的双眸之中。
要知道,以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老祖宗沐氏对大小姐可是万般疼爱。没有想到,在夫人走了之后竟然连老祖宗都会对大小姐这般冷遇。真是叫人心寒。
越是想着,秀娘的心中越是悲苦。
瞧着秀娘又要落眼泪珠子,锦钰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秀娘,我饿啦!很饿很饿!”锦钰只得用这个办法来分散秀娘的注意力。
秀娘果然立即回过了神,吩咐了翠竹几句便赶去了小厨房。
“翠竹姐姐,我们回屋吧。”锦钰朝着翠竹摆了摆小手,便迈开小短腿往自己屋里走去。心中却猜想着唐克修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原因。
前九世,唐克修虽然也曾在杭州知府任上的时候回来,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唐克修不过是上任了一年,本还处于努力做事争取政绩的时候,现在却是忽然赶了回来。若是放在前世,倒是可能与京城里的那些事情有关,可如今京城万事皆未显出苗头,唐克修此时回来究竟会是因为何事?
锦钰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秀气的双眉不由紧皱了起来。
秀娘进屋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么一副景象:清晨的柔和日光缓缓铺散在房间中,窗台上,圆桌上,地面上,锦钰的身上。让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柔和。梳着丱(guan四声)发的锦钰用白白胖胖的小手托着粉嫩洁白的下巴,一双秀气柳眉却是微微蹙着,似乎是在被什么烦心事扰着。
这一切都显得极为美好,秀娘不由放轻了脚底的声音。
“秀娘。”伺候在一旁的翠竹率先瞧见了端着吃食进来的秀娘,连忙喊了一声,又帮着秀娘把东西在桌上摆开。
这时候锦钰也回过了神来,瞧见秀娘忙展开笑容冲着秀娘甜甜地喊了一句。
秀娘上前抱着锦钰坐在桌前,“小姐,快吃些东西吧。这会儿都快要辰时了,别饿坏了。”
锦钰的嘴中喊着米粥,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锦钰便吃完了朝食。
“岫心!”秀娘扬声将一个小丫头唤了进来,又与锦钰说道:“大小姐,这是别苑的一个小奴婢,我瞧着她手脚还算麻利,又想着您身边还缺一个年龄相仿的丫鬟陪着,便自作主张将她招了进来。”
待小丫头抬起脸来,锦钰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岫心,分明是药枝才对。
心中微动,锦钰便猜到秀娘是想要将药枝进入梧桐苑的方式摆在明面上,也好放林氏发作不得。
当下便笑眯眯地配合道:“这是秀娘从哪里找来的小姐姐?瞧着就觉得心里喜欢,那就让她留下来吧。只不过夫人那里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奴婢怎么会私自便将人往府里带?若是那样,岂不是会坏了府里的规矩。”
锦钰点了点头,下了地拉着药枝的小手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姐是要做岫心么?名字很好听呀,可是总觉得会喊错呢。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可好?”
药枝自然是点头,在她看来,名字不过是一个名字。虽然陌生的名字会让她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若是由大小姐给自己取名字,那意义可就不一样啦。娘亲可是说过,若是大小姐能重视自己,那自己才算是活得有价值。虽然小小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活得有价值。
锦钰想要帮药枝取名,自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希望药枝可以一直使用自己的名字。她已经知道这药枝是桂娘唯一的女儿,而桂娘则是当年留在自己母亲身边的人——她们可都是母亲最为亲近的人。
想到自己的母亲,锦钰好一阵儿恍惚。
从她的第一世记事开始就不曾见过她的母亲,可是就她留给自己的那些人事物来看,便能够让她感受到傅锦欣的拳拳母爱。
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心绪抛在了脑后,余光瞧见窗外长满了碧绿色树叶的枝桠,又见秀娘吩咐了人端了碗药进来,心中一动,顿时笑道:“从今你就叫做药枝吧!你看,你一来秀娘就要给我吃药,显然是与药有缘的。至于其他的嘛,嘻嘻,就不告诉你了。”
药枝虽然不在意自己究竟用什么名字,但是能够继续用药枝这个名字却让她很是惊喜。
当下,药枝便跪了下来:“谢小姐赐名。”
“起来吧。”锦钰笑嘻嘻地说完后又苦着脸与秀娘求道:“秀娘,可不可以不喝药?”
秀娘脸色一板,“怎么可以?大小姐昨日可是落水了,不喝一些热汤,若是生病了那要怎么办?”
其实秀娘手中的药并不是姜汤一类,而是为了清除锦钰体内余毒,由桂娘亲自配来的药煮的。又怕人会怀疑,桂娘特意加了一些其他药材,让整个清毒的汤药变成了姜汤的味道。
想到秀娘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吃药,又记起昨晚深夜秀娘和药枝为自己解毒的事情,便猜到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心中便没了什么抵触,只不过脸上却还是摆着一副凄苦难忍的模样:“好吧,那可要为我准备蜜饯。”
药枝笑眯眯地在一旁捧着蜜饯站着,放佛在说:早就准备好了。
锦钰脖子一梗,“快些把药端来!”
就在锦钰喝完药嘴里喊着蜜饯的时候,却有一个粗使婆子慌忙地闯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喘着大气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
“秀娘姑姑,我们、我们拦不住她……”为首的小丫头一瞧见秀娘,便放佛是看见了主心骨,连忙上前跪在地上指着那婆子说道。
那婆子也不管周围的人,一眼瞅见了锦钰就要上前拽住锦钰:“大小姐,快些跟老奴逃走吧!有一大队官兵直接闯了进来,说是要捉了大小姐走!”
还是药枝反应最快,忙上前拦在锦钰的面前,又大声喝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我们院子的!”
而这时候秀娘也回过了神,她虽然心肠老实,不会一些儿弯弯道道的事情,但是却不代表她不明白。这个婆子来历不明,一上来就想要带走锦钰,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若是大小姐真的被这人带走,弄不好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会儿大老爷已经回府,即便是真的有官兵进了府邸,也决计没有道理直接过来捉了锦钰。最最要紧的便是,锦钰不过五岁的孩童,又怎么会做了让那些虎狼之兵来抓人的事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婆子是故意要害了锦钰的人!
想到此处,秀娘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把这个婆子绑下!不要让她逃了!”
那婆子也不逃跑,只梗着脖子朝锦钰吼着:“大小姐,快些与我逃了吧!那些人要来害你了!”
被其他的粗使婆子按住了手脚,那婆子挣的面红脖子粗:“快放开我!你们都是帮凶!帮凶!”
“把她关进后院去!拿锁锁紧了!别让她跑了!”见婆子被抓住了,秀娘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又连忙吩咐着:“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往外说出去,若是我在外听到一丁点风声,我便将你们发卖了!”
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俱是身体抖了抖,而那几个压住了婆子的粗使婆子则是面色淡然地应了下来。
梧桐苑中,能够近身侍候锦钰的丫鬟婆子都是秀娘的心腹之人,甚至有几个婆子还是当初傅锦欣悄悄留下的人。只不过在明面上,这些人都是在傅锦欣与林氏这一对垒上保持中立之人。其余被明显打上了傅锦欣标志的下人也只有秀娘被留了下来。
先前冲进来的那婆子被棉布塞住了嘴巴,可是一双眼睛仍旧焦急地看向锦钰,眼中的担忧和急躁绝不会是假的。
锦钰看在了眼中,想着那婆子可能说的不是假话。而作假的便是告诉她那些话的那些人。
“小姐你不要担心。”秀娘见锦钰一副沉默的样子,还以为锦钰被刚刚的事情惊扰到。
闻言,锦钰抬起小小的脸蛋儿,脸上挂着一副受惊的模样:“我不、不怕。”
整个过程翠竹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阻拦那婆子冲上来的动作。此刻见了锦钰的表现,才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随即又不着痕迹地低下了头。
“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秀娘担心锦钰受了惊吓从而生病,不由希望锦钰现在能够去休息一会儿。没有想到锦钰却是摇了摇头:“我想给祖母抄写经书。”
秀娘不知道锦钰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想法。她已经从翠竹那里得知,沐氏连面都不曾与锦钰见上,竟然还禁了小姐的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秀娘已经有些记恨与沐氏了。所以此刻听见锦钰要为沐氏抄写经书,只有满腔的惊异和不满。
可是秀娘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还是个几乎没有什么主意的奴婢,所以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帮着锦钰找来了合适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