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蓝天连成一线,浩荡大江如鱼鳞般铺开,一叶轻舟静静的停在江面上,并不被流水冲走。
小舟上站着三个人,居中的是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在其身后,是两个恭敬低头的黑衣男子。
“百里方圆早已经铺开封锁,这三河门绝不会有余孽逃出。”
黑衣男子低声说道。
“根据前去讨伐的师兄们发来的情报,这三河门内并无活口,早在数日前大部分弟子就已经逃走了,只剩下那不知好歹的掌教还在困兽之斗,不过拿下他也是迟早的事。”
另一个黑衣男子说完,抬眼瞅了瞅白衣男子的脸色,见其面色甚好,刻意恭维道。
“我仙缘门何等实力?这三河门敢得罪我们,万万是没有活路的,这种小门派,都是些无胆鼠辈,估计正如情报上所说,一干人等早就逃离了,我们在这守候,也只是摆一摆姿态而已……更何况,何师兄亲自在这里,就算是有余孽而来,想必也是闻风丧胆了。”
白衣何师兄对他的话很是受用,轻笑一声道。
“你们所言不无道理,可既然师门派我等前来此处封锁,那么便不可懈怠,斩杀不了余孽不要紧,重要的是宣扬我仙缘门的武力……沉寂了这么久,这个修行界倒是有些陌生了呢……”
两个黑衣男子对视一眼,却不敢接话。
白衣男子名叫何谨,乃是仙缘门长老的儿子,背景深厚,而且其本身也是灵台境的强者,这次封锁三河门正是他领队。在这些低级弟子眼中,算得上是位高权重,故而多数人面对他的时候都充满了敬畏。
这种感觉,经历的多了,便会厌倦,到了现在,甚至有些厌恶,一些玩笑话都无人敢说,实在缺乏趣味。
何谨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再说话了,却是看向天空,他在等待他的爱宠归来。
然而,几乎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的爱宠是始终没有踪迹……
“我的小黑为何还未归来?”
他皱眉,喃喃自语。
旁边的黑衣修士谄媚说道:“师兄放心,这百里方圆哪里有东西是那神骏苍鹰的对手?估计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耽搁了时间。”
何谨点点头,但心中依然有些不踏实,他的小黑,训练有素,可从没发生过因为贪玩而耽搁的事情。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可苍鹰依然没有归来。
何谨面沉如水,显然忍耐到了极限,两个黑衣修士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尤其是那之前献媚的家伙,更是豆大的汗水滚落,胆战不已……
浪花滔滔,载波起伏,一道长长地江流,拖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从远处飘来。
何谨的面色大变,伸出手将那尸体摄来,仔细一看,正是他的小黑,浑身冰冷,显然死去多时。
“这,到底是谁干的!!!”
何谨震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吼。
“师兄息怒!”
两个黑衣修士跪下,面色也难看极了。
“查,给我查,这百里方圆,哪怕是一只蚊子,都不要放过,一切有嫌疑的人,不用问话,先杀了,再把尸体带到我跟前,我要将其碎尸万段!”
何谨一脚踏在轻舟上,噗通一声巨响,停在江面上的小舟刹那如离弦之箭,飞向远方。
……
行走在葱郁林荫的山林中,苏越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
他背着玉棺,在山中跋涉,行走时非常小心,尽量不留下痕迹。
“希望我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苏越心中喃喃,此刻周边鸟兽虫鸣,异常祥和,却不曾让他有一丝的安心。
溺死苍鹰之后,苏越就知晓要想隐匿自己的行踪恐怕不现实,所以他便果断放弃了从江面上逃离的念头,而是直接上了岸,进入深山之中。
地形复杂,纵然遇到危险也有周旋于地,若是在江面,却是插翅难逃。
这是他的考虑。
不得不说,很是周全,并且非常有效的避过了何谨的拦截。否则,此刻的他恐怕早就一头撞上了何谨罢。
可是,他也有失误所在。
上岸之时,随手毁去竹筏,沉入江中,那苍鹰的尸体,也随着江水冲走。
这是个非常欠考虑的行为,苏越并没有这种逃命的经验,有所纰漏也是难免。
但这个行为酿成的恶果,却是难以承受,暴怒的何谨已经下了搜索令,至少数百人一头扎入深山中,寻觅苏越的踪迹。
若是当时苏越将苍鹰的尸体焚烧或者掩埋,事情决不至于变得如此糟糕。
“三河门位于赵国边缘,算是与陈国的交际地带,一百里的缓冲范围便是这一座大山,中间横亘两国的却是那条大江,只要我穿过这座山,便可以到达陈国,仙缘门在赵国一手遮天,可若是到了陈国,那便是难有作为……”
早在三河门的时候,苏越就已经制定好了逃亡路线,这个时候目标明确,显得从容不迫。
行路之中,他从怀中取出老掌教丢给他的金色光球,仔细打量。
“这到底是什么?”
这场腥风血雨的发源,正是这小小的东西,苏越心中的好奇难以遏制。
他用力捏着,却发现此物如同棉花一般松软,五指都深深的陷入里面,而那光球却没有任何变化。
尝试着输入灵力,却是不得门径,此物仿佛天生排斥灵力一般,将他的灵力尽数挡在外面。
苏越不由得皱眉,这种明知是宝物,却不知如何应用的感觉,是苏越非常讨厌的。
他本身就有一个青钢剑,现在又多了一枚金色的珠子……
也正因为有类似经历,他才没有过多纠结,尽快调整好心态,将那枚珠子放入怀中贴着心脏的地方,继续赶路……
山林中的路远远要比苏越想象的要难走,复杂的地形很容易让人迷失,苏越走的很小心,一边走着,一边留下记号。
身上背的玉棺,虽然不沉重,但却也给他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锁灵棺,竟然是一件法宝,应该也是掌教给大师姐的保命之物,若是遇到危险,一般人倒也很难打破这玉棺……”
苏越小心的绕过一处荆棘,心里胡乱想着。
修士所用之兵器,并非是凡品,多为法器,分为上中下三品,品级高低,对应威力,法器之上则是法宝,同样为上中下三品,却是灵台六七重的强者才能拥有的东西了。
据说在法宝之上,还有着仙器,移山倒海,打破星辰都不在话下,却不是现在的苏越能够接触的东西。
行走了大概十里的路程,方位也许有些偏差,但却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大致方向始终是对的。
苏越扒开树丛,找到了一个背靠山石的阴凉处,将背上的玉棺放下,然后靠在上面,闭目休息起来。
保持充沛的精力,是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最有效也是最必要的事情。
整个身体都隐匿在山石的阴影下,更是有着茂密的树丛遮掩,最是安全不过,除非到了近前,仔细观察,才有可能发现苏越的踪迹。
“山林中的好处便在这,丰富的环境能掩盖我的一切气息……”
苏越心中安定,飞虫的鸣叫能够掩盖他的呼吸,青草的芬芳可以冲淡他的体味。
然而就在苏越闭目不久,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紧随而至的,是几声抱怨。
“何师兄不知是如何想的,一个扁毛畜生死了,也要展开大搜索寻找凶手,还说什么可疑人等先行诛杀,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哪里来的可疑人?别说是人,连个猴子都少见。”
“噤声,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会招惹麻烦。”
零零碎碎的声音逐渐变大,脚步声也更加清晰,苏越缓缓睁开眼,手指缓缓蠕动,握住青钢剑。
“哼,不就是仗着自己的爹是长老么?否则这统领一职哪里轮得到他?门派中的宋师兄,郑师兄,哪个不比他出色?”
之前抱怨的声音似是有些不敢,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两句,只是声音却小了下来,显然也是有所忌惮的。
“还差最后一点范围,我们的搜索任务便可以完成,到时候便可以返回门派,这点时间,只当是历练吧,忍忍便过去了。”
另一个人一直都是很平静的样子,始终劝着他。
闻言,前者也不再抱怨了,只是嘴里依然嘟嘟囔囔的含糊了几句,便坐了下来,稍稍休息。
后者轻笑一声,坐在他身边,与其交谈。
二人所坐之处,正是苏越头顶上的山石,距离非常之近,苏越甚至都能看到他们二人垂下的脚尖。
“师兄,你说那个杀了何师兄爱宠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三河门的余孽,两者之间莫非真有联系?”
“到也不见得,但大抵有些可能,这百里方圆,早已经没什么闲杂人等,除却三河门余孽,实在没什么目标了。”
“三河门余孽有这么大本事吗?何师兄那只鹰,我倒是见过,筑基七八层的修士都难以奈何,莫非这三河门余孽是灵台境修士?”
“三河门也没什么灵台境修士,在我们得知的情报中,数日之前那些长老就已经带着弟子离开了,三河门内剩下的高手只有死去的老掌教跟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
“没错,他的女儿名声可不俗,据说是什么天才,不到双十年华就已经成就了灵台。三河门灭门之时,整座大殿都被轰成废墟,就连一些篆养的妖兽也都被尽数屠杀,可是始终不见得掌教侄女应怜星出现,估计是逃走了,也许那何谨的老鹰正是她下手杀的。”
二人如此说着,苏越的心头却是巨震。
“三河门,到底还是没了么……”
无法遏制的悲哀,涌上心头,苏越的手猛地抽搐一下,牙齿也咬紧了,就连气息都乱了一瞬。
“什么人!”
小小的破绽,却无法瞒过修行者,何况距离这么近。
二人中的师兄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剑便朝着山石下插去。
轰!
剑气四溢,将山石击碎,却没有人的踪迹,只剩下压弯的草丛,和那明显有人待过的痕迹……
“给我追!”
望着苏越逃走的身影,二人提剑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