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似乎突然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浑身煞气爆发,毛发炸开;身体绷得紧紧,双掌成爪,射出三寸长黑甲;脸上露出密密麻麻的筋脉血管,竟全都是黑色的。看上去已经不是个人了,而是九幽恶鬼降临!
“煞气!”韦士逊惊呼道。
周遭马匹也是惊得乱嘶乱踏,不受控制。赤龙驹虽然知道灰衣男是帮自己一方的,却也不禁后退了几步。
王超离得灰衣男最近,感应也最清晰。他只觉灰衣男气息突然改变,从冷漠寡言,变成冷酷无情,就似暴戾凶兽一般,欲要将一切生灵撕碎肢解。吓得他也不敢乱动,偏偏煞气却又激得自己肋骨伤处剧痛难当。
韦士逊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做很艰难的决定。最终却是颓然叹息,茫然摇头,有气无力道:“退吧……”
他心里很清楚,能掌握煞气的人,已有仙家手段,非是人力能敌,纵然自己有二千精兵烈马,也只能白搭送菜,只是自己儿子的仇却报不了了。
恶狠狠瞧了王超一眼,韦士逊扯过缰绳扭头便走。四个统领也是有见识的人,被灰衣男吓得不轻,见状都松了一口大气,不过双脚还是软的,幸亏坐在了马上。当下连忙下令退兵,二千人马顿时如雪花消融,一瞬间退走得干干净净。
灰衣男见得兵马退散,收下浑身气息。
王超把忍耐许久的一口浊气吐出,缓缓蹲下,躺倒地上。
“人居然会流血,失血过多还会死,多么坑爹的设定啊……想我当初心魔之身,无论被伤得多严重,只要没被一下打散,也无须药物,只管睡它娘的几天几夜便能痊愈。心魔世界,我的故乡,好想回去啊……”眼睛一闭便昏了过去。
以李小驷羸弱的身体,饿了一天一夜还得不停赶路,中了一刀再被煞气一激,以王超精神力之强大,也不得不昏倒。赤龙驹不知就里,连连哀鸣拱向王超身体。
“死不了。”灰衣男淡淡道。
说罢一手抓着王超头发把他拉坐起来,另一手左扯右拽把他衣服脱下丢掉。然后用双脚加紧王超,先接好骨头,然后手一翻,变出一盒粉色膏药,抹在肋骨伤处。又手一翻,变出一大团灰色绷带,给王超包扎好。看上去疗伤手法极是熟练。
灰衣男舔掉手上膏药,松开双脚。却一手拿着王超脚腕,一掀一甩,竟然把他稻草人般甩到赤龙驹背上。王超昏迷当中也不禁痛哼了一声。
赤龙驹有点傻眼,哪有人这样对伤者的……
灰衣男却没觉得有甚不妥,站起身来,对赤龙驹道:“跟着。”也不管赤龙驹答应不答应,便挑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赤龙驹见他走路姿势和常人一般,但速度却是飞快,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这可苦了在赤龙驹背上的王超,凡是伤到骨头都不宜乱动的,否则必然痛极。这会儿赤龙驹小跑一颠一颠的,把王超从昏迷中痛醒了来,却是痛得连说话也不能了,只能一路欲仙欲死,哼哼哈嘻呻吟不断。
这一走居然就是两个时辰,灰衣男尽挑深山老林山路崎岖之处去,王超只希望自己能昏过去,或者索性死掉,反正不要再受罪就好。
好不容易等到灰衣男停了下来,王超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艰难抬头,却见来到了一处悬崖边。悬崖外全被浓浓白雾掩盖,目力只能看出数丈距离。
此时便见灰衣男往空中丢出一块暗红木牌,却不见其落下,原来悬浮在了空中!随后灰衣男双手十指扭结,眨眼间结出一片手印残影,打出一道奇形波纹击向空中木牌,沉声喝道:“开!”
木牌一颤,便散发蒙蒙赤芒,照向浓雾。浓雾随即滚滚排开,露出中间一条长长的圆形通道,延伸至目力不可及处。
王超心下了然,灰衣男既然可以御物,至少也是通灵境界了。可惜神机老师这方面教的不多,魔典里更是半点记载没有。
“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居然对人族修行如此无知,当真奇哉怪也。”
灰衣男招手收回木牌,对赤龙驹道:“跟紧,否则死。”然后踏出悬崖,却没坠落,反而像平地一般步行,还是像之前般速度快捷。眨眼间便快要消失在浓雾通道中。
赤龙驹也是胆大,略略犹豫了一下,便目露坚定神色,大踏步往悬崖外奔去。居然是全力奔腾之势。吓得王超连忙抱紧马脖,夹紧马腹。痛归痛,他可不想摔成肉饼。
跟着灰衣男奔了好一会儿,王超发现这条浓雾通道,内中就如迷宫一般,九曲十八弯,途中出不少岔路。
“迷宫倒是小儿科,只不知内中藏了什么厉害阵法?想我心魔一族对阵法也是颇有研究,得找个机会好好把人族的阵法也研究一下。”王超暗自思忖。
约略过了一炷香时间,赤龙驹终于终于穿出浓雾,踏足实地。
王超便见眼前出现一片面积极大的圆形广场,大到要是看广场另一边的人,恐怕只能看到一颗小黑点。地面是石质,却不见任何缝隙。
“是专门炼制成这样的吗?这得花费多少人力呐!不过我感觉到了一股细微波动,这石地广场虽然空溜溜的,却又是一片极大的阵法吧。”
王超贼眼滴溜溜乱转,到处张望,却发现广场外三方均是高山峭壁,再就是自己身后的悬崖浓雾了,哪里还有其它东西。只不知无端端做个广场出来作甚?
灰衣男看出王超疑问,却不说话。左手搭在赤龙驹背上,右手前举掌心向前,似乎在感应什么。其后右手忽然一捏,似乎捉住了什么,喝道:“疾!”
王超顿觉眼前空间扭曲,脑袋一阵眩晕。待得周遭景物恢复清晰,却见来到一片广阔山脉中,其间仙草处处,奇卉漫漫,怪树嶙峋,空气清新,直似一片洞天福地。
赤龙驹马匹本质,很是欢喜此地,不禁漫步其中,甚是流连,一时游荡得远了。
便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素衣男子,挡在赤龙驹身前。一个腰悬长剑,一个背负大刀。
大刀男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捏印诀,喝道:“何方奸细竟敢闯进炼妖谷!”脸色严肃如临大敌,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斩杀。
王超刚想提气答话,却牵扯到痛处,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一时之间作不了声。
“我。”灰衣男淡淡道。声音很低,似乎不是说话而是吐气,几乎微不可闻。
两个素衣男子听到这吐气般的轻微声音,却是浑身一颤,倒吸凉气,眼露惊惧,似乎听到九幽恶鬼索命的声音。
大刀男知道一不小心踩到钢钉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出几步,果然见到被大树挡住的灰衣男。
“果是这位把人当禽兽对待,把禽兽当人对待的凶神……我刚才居然对赤马如此凶狠,不知该是断手还是断脚……”
脚下不禁发软,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来是魏师叔的贵客,小的今天当值守护山门,重任压身轻忽不得,只乞求师叔留我右手,小的惯使右手刀……”
王超听得傻眼了,这不过是个小误会,一句揭过便可。但怎地听大刀男的意思,是指这个灰衣男魏师叔会断他手臂?但看大刀男满头冷汗,一脸发白惊惧不已,却似乎罪过当真不小啊。
灰衣男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道:“心情好,饶你。滚。”
大刀男如蒙皇恩大赦,连呼多谢师叔,和长剑男一起连爬带滚飞也似的逃了。
王超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大大增长了见识:“原来阎浮世界弄出个小误会要断手断脚,典律之森严比心魔世界还要严苛百倍呢!”却是王超不知道灰衣男为人,弄了个天大误会。
灰衣男把守护山门的两人吓退,又带着赤龙驹和王超往前行。途中又遇到几拨当值门人,却见王超和赤龙驹由灰衣男领着,只打了个招呼便立即逃开。
一刻钟后,灰衣男把一人一马带到一处珍禽异兽遍布的广大山谷内,此处兽类怕不有数百只,王超绝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却觉它们相处极为和谐,虎不扑兔,狮不欺犬,其乐融融。
在山谷的另一端,有一栋三层殿宇,高高的牌匾写着“合兽殿”三字。
灰衣男直把带到第三层,王超便看见宽广的楼层内,只坐着一个双目微闭的老人。这人身材瘦小、皮肤黑黝,似乎平常农家汉;胸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似乎睡觉似乎修炼,却给人很舒适自在的感觉,让人不欲打扰。
灰衣男可没管这些,朗声道:“老头子,回来了。马,人,朋友。”
这一层殿宇很是宁静,灰衣男突然一叫,便吓得中年男子浑身一颤,惊醒了过来。似乎刚才真的在睡觉。
中年男子骤然被吓,跳了起来,怪叫道:“奶奶个熊,你们几个臭小子就不能不吓唬老子么!老子养你们容易么!谁个懒觉犯法么!”
瞥见灰衣男旁边的赤龙驹和王超,想起刚才灰衣男说他们是朋友,疑惑道:“老子肯定是做梦,魏癫小子怎会有人类朋友。还是继续睡吧,只不知在梦里睡觉是何感觉?”言罢居然又坐好闭目,真的睡觉去了。
王超无言,挣扎着下马,捂着伤处,调匀气息轻声道:“老人家你好,我是魏……癫救回来的。你能不能先别睡觉,现在最应该睡觉的应该是我,我好困啊……”
魏癫道:“老头子,脑袋问题。跟我来,睡。”带着王超到二层,寻了个空房间让他睡休息。然后带着赤龙驹到山谷认识他的野兽朋友去。
殿宇三层,老头子睁开双眼,目中露出闪闪精光,和刚才懒散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魏癫小子居然救了个人,还把他当朋友?太阳当真从西边出来了。魏癫自小和野兽生活在一起,灵觉极强,他若能救人,这人肯定就不是坏人了。但不是坏人并不代表就是好人,无间道吃两头饭的人老子可见多了,还得细细观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