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干什么?”
“要多少钱你说吧,快离开我们家!”
“你放开我女儿!你放开我女儿!……”
江蝶起的三位长辈或色厉内荏、或诱之以利、或哭天抢地。
但刘一笑都充耳不闻,他双眼紧闭,口中低声念着咒文。
好学的女孩不放过一丝一毫偷师的机会,仔细侧耳倾听,可却完全听不懂。仔细分辨,翘舌音很重,发音的共鸣位置比一般华国人说话的发声位置高不少,不像是在“念”,更像是某种吟唱,江蝶起可以确定这段咒文不是华国的语言。
咒文颂唱到一个和缓的段落,刘一笑左右领口各亮起两团拇指印大小的图形,左边的发浅绿荧光,形状似树叶,右边的是淡淡的云霞色,像一朵五瓣花。两只淡黄色的小蝴蝶分别从两处亮光中飞出,正是刘一笑小宝贝中的一对迷蝶,五只黄色灵兽中的二黄和三黄。它们互相缠绵飞舞,一起绕着刘一笑手中竖直而立的黄杨木拐杖从下往上旋转。
刘一笑一手竖握拐杖中段,另一只手从在杖底朝上一拍,拐杖笔直地向上飞起,却不落下,静止停在厅堂半空中,就像是挂在一颗看不见的钉子上。
两只黄色蝴蝶飞落在杖头。
自从上次在宿舍中和赫伯特交过手后,刘一笑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战斗时召唤灵兽都需要配合相应的手印、符箓和咒文,虽然他经过门派严格的训练,可以用自身法力凌空画出符箓,并不需要像其他道士那样走哪儿都带着一沓黄表纸和朱砂,咒文也可以快速地默念,刘一笑在各种手印间切换的速度也远远高过华国修行界的同辈们,但若是和大西洲集团的各种机械装置相比较,刘一笑还算出色的速度就相形见绌了。
大西洲集团的机械高度自动化、智能化,通常启动只需要按一下开关。若配合各种感应装置,甚至只需要哈口气、抖下腿、说句话就能启动。
当然像赫伯特这样的大西洲集团高层衙内,已经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都用机械替换过了,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启动他的机关、枪炮。
刘一笑一直怀疑过赫伯特的超低情商就是因为他在大脑中安装过脑电波传感设备,
造化宗的弟子都是见贤思齐、穷则生变之辈,速度比别人慢,自然要想办法赶上。
刘一笑倒是也会预先设置召唤法阵,比如在赫伯特和尼古拉房间的门框上就设置有召唤三头犬的符阵。但今后的交手又不是每次都能挑地方,刘一笑也不打算向赫伯特看齐,改造自己的身体、将符箓法阵刻画在自己皮肤上的反人类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索性,刘一笑就想到了在自己的衣物上动手脚。在衣服上刻画召唤阵法,就等于有可以随身移动的召唤法阵,不需要使用符纸,战斗中也不需要分出精力凌空画符。
刘一笑虽然现在只需要一个口令就能激发召唤法阵,比之前的召唤速度快了两成,虽然还是比不过机械指令的反应速度,但已经刘一笑自己亲手改进法术的一个良好开端。
但提高20%的速度代价其实所费不赀。
无论的平价的棉麻,或者偏贵的蚕丝、羊绒,再亦或是各种化学纤维,这些一般的织物是无法承载灵气能量的。若是要强行在凡人的衣物上绘制符咒法阵,估计还不等发动,一段时间后衣服自然就会被符咒法阵逸散的能量粉碎掉。所以刘一笑采用了一种目前修行界甚少使用的手法,先将各种珍贵的施法材料在不破坏其能量的前提下研磨成粉末、或榨汁,然后配合一种偶然间听尼古拉提及的德鲁伊教派秘法仪式,再用粉末、汁液调配出的魔法药剂浸泡自己的T恤、衬衣等,如此处理后,即使是刘一笑的廉价衣物也能成为异能界各种魔法、道术、箴言的临时载体。
准备足够的施法材料,刘一笑不但耗尽了老本,还欠下了尼古拉和孔尚礼等人的外债,这也是刘一笑最近急需创收的原因。
刘一笑猜测这种手法的原理类似于化学中的置换反应,将普通的纺织纤维部分替换成能蕴含灵力的材料。
同时刘一笑也认为这种方法在现今的异能界里极具价值。
因为全球性的灵气稀薄,即使华国的各个门派都开垦有自己的灵田,已早就推行现代化农业的精耕细作,但能采集灵能纤维的植物生长周期太长了,动则就是半个世纪、一个甲子,要凑齐足够纺织一件合格道袍或袈裟所需要的灵力纤维,实在耗时耗力,灵兽的皮毛天生有符文结构,若是剪下灵兽的毛纺成纤维,就会削弱灵兽的能力,甚至会危及灵兽的健康,各门派一般都将开启了智慧的灵兽当做门派的一份子,很少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各种衣物类的法器产量远比金属矿物打造法器要少。
造化宗这样人丁单薄的门派还好,虽然长期维持着每年一件道袍的低产量,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不仅每位正式的弟子在入门时就能分配到一件,还可以自选款式,近几年因为长期没有新血输入,甚至出现了各种入门级法器“滞销”的情况。这样的苦恼看在其他僧多粥少的门派眼中,真是恨得牙痒痒。
然而这种将普通衣物转化为法器的方法并不需要完整的灵能纤维,避免了种植灵能植物需要耗费的时间和人力,只需要一些价值稍低的零碎灵能材料,就能“点石成金”。
刘一笑甚至打算尝试用损耗到无法修复的法器替代灵能材料的粉末,如果成功,那就真是变废为宝了。
江蝶起一家人盯着悬在自己头上的拐杖,心生惶恐,这是对事物超出自己常识所产生的不安全感。
两只蝴蝶的触须互点,亲亲我我,它们的翅膀偶尔扇动一下,扇落出黄色微光的鳞粉,也不飘落到地上,而是被黄杨木拐杖所吸附。
也许是粘多了鳞粉,拐杖也开始发光,从浅黄到明黄,最后是偏暗的橘黄色,光华流转,就像是偶然出现在夜空中暗红色的月光。
法术算是成功了,刘一笑笑眯眯地问老者:“老爷子,您还是相信这些所谓的风水法器么?”
“信!”
老年人都有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执拗和顽固,他们无论是否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都很少会在人前承认。特别是江蝶起祖父这样半生戎马、半生高官的老人,人生格言中多半有一条“腿可以断,但绝不能跪”,要想他对一个陌生的青年人张开口说自己错了,是绝不可能的。
事实上江家人对老爷子的爱好私下也有抱怨。
江家近几年在政商两界的发展都不算顺遂,特别是在江家的当家人、江蝶起的祖父因为年岁已到,前年从工作位置上退下来了以后,家族中所有人都能感到江家原本的势力范围正在被其他家族鲸吞蚕食,一些家族远房晚辈经营的小生意甚至被人上门找茬,吃上了官司。而江家老太爷费人情、耗巨资请回来的这些风水器、神佛像并没有显过灵。
江家老爷子也算是穷苦出身,年少时出外闯荡,混进了半是军队半是响马的武装队伍里,靠着舍生忘死的阵前砍杀,多次在抵御外族的战斗中立下奇功,一路晋升至军队的高级将领,后来又成功地参与了几场关键战役,可谓是华国的民族英雄。
建国后,若江老爷子安心呆在军界,现在也该是元老级的人物,今天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但那时他也不过40出头,正是当打之年,不甘心在刻板的军队中白白磨耗了锐气,于是投奔向一个党政大佬的阵营,辗转从政。
老爷子知道自己在官场起步的路有些偏门,“半路出家”的投名状都不敢说出来,让人齿冷得他自己都后悔了几十年。
在他身居高位、手握权柄时还能令人忌惮三份,但现在已然退下来了,人走茶凉,他过去有意无意中招惹的仇人们和仇人的后辈们自然开始清算他。
老爷子知道自己迟早要遭报应,所以半辈子笃信神佛,就是希望能消化自己的罪孽,或者至少能不祸及子孙。他隐约里也知道自己搜罗来的这些风水器不如“高人”们吹嘘的那么法力无穷,因为在这些东西上他并没有感觉到黄杨木拐杖所有的那种玄妙气韵。
为求心安而信神佛的居士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心诚则灵”,所以老爷子变本加厉地虔诚,不但购置了东方佛道两家的风水器,在他卧室里甚至还有所谓的巫蛊替死人偶和西方的水晶球、黄金杯、橡木十字架等。
子女们也委婉地劝解过他,但老爷子就是打算一路走到黑了,求神拜佛多了,冥冥中总会有谁感受到他的诚意,能消弭江家的厄运,这是老爷子唯一的指望。
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子,竟然要自己亲口否定江家唯一的活路,做梦!
刘一笑也料想到了老爷子的答案,继续问:“信就好,死心不改的盲目虔诚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呀。那老爷子您是信佛祖呢,还是信三清祖师,或者是信玉皇大帝、紫薇星君?”
“都信!”
“OK!不错~不错~就像在迷宫中每条路都走一边,总会找到出口,管他什么佛祖三清,还是大帝星君的,咱们今天都请他们下来见一见,您老有啥话就当面对他们说吧~”
“你……亵渎神明!”江老太爷被刘一笑的信口雌黄气得快岔了气,话都说不顺。
“碎!”
刘一笑一声喝令,拐杖落下,磕在地板上裂成一丝一缕的木质纤维,原本拐杖上的荧光也散向四周。
“你!我的拐杖呀……”
珍爱半生的宝贝被毁了,江老太爷心痛得想破口大骂,但他话还没说几句,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他看到了神佛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