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刀锋偏冷
“喂，小雯，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为了继续活着。”
“那小雯，我们现在算活着吗？”
“···”
“喂，小雯，我们为什么要战斗？”
“因为我们是战士。”
“战士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战士如刀剑，是兵器。兵器如果不战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原来，我们活着只是为了战斗···”
周围是无尽的树海，远处的小道向树林深处钻去。瑞雯背负着宽刃巨剑，脚踩在疏松的小道上，步伐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气场。
虽然已经时过正午，但是树林中的清风还是带着艾欧尼亚特有的凉爽之意。偶尔一阵山呼海啸的风声从树林深处袭来，掠过她银白色的短发与冷淡的面庞，都让她紧绷的眉宇微微舒展。
她的身旁紧跟着一名少年，少年肩头扛着一杆长枪，面颊微扬，轻松闲适。与前者的表情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艾欧尼亚虽然不是军国主义，国内军力不甚强，但是聚于其上的奇人异士却多不胜数。瑞雯作为血色精锐的其中一员，直接受命于诺克萨斯军国最高指挥官克卡奥将军。此次她们东岛计划的任务，便是作为先行部队拔除一切可能阻碍军国战士前进步伐的人。
“据说，树海神庙里面有许多金身佛像，到时候我们要不要去拜一下。”粽发少年微笑着向一旁沉默前行的瑞文发问。他的笑容虽然已经算不上稚气未脱，但看上去纯洁美好，像是夏天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
前行的瑞文闻言脚步停顿下来，表情不变的看了少年三秒，然后转身继续前行。
少年无趣的揉揉鼻头，知道自己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很快，树海的尽头出现一座庙宇。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执行完这次任务，我们便可以归队了。”瑞雯的声音平静，但是少年依旧从她的口吻中听出她对归队的渴望。因此，少年的眼神不易察觉的微微黯淡。
“目标是树海神庙的一位隐居僧人，名李青。”少年收回多余的思绪，恢复作为一名杀手该有的冷静，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树海神庙外的山门不大，仅仅一堵红漆门，门外有一排大树，看上去有些年月。树下有两名小沙弥，在做着不知名的小游戏。
神庙因为坐落于人迹罕至的树林，所以整体让人感觉安宁静好。
夕阳的余辉已经无法穿透树海铜墙铁壁的防御，树海中的神庙终于像瑞文他们来之前那样宁静，因为里面的僧人，都已经从今以后长眠于此。
少年面前有两座小坟，是之前寺庙外的那两个小沙弥的。他在坟上填好最后一掬黄土，然后对着神庙中那座已经有些陈旧的大佛像虔诚的鞠了一躬。
整个过程中瑞雯都静静的立在少年后面，表情依旧不变。
“可以走了吗？”
“小雯，他们像不像小时候的我们？”少年对瑞雯的问话充耳不闻，却反问道。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没有先前耀眼了，反倒像此时的夕阳，带着沉沉的暮气。
两个小沙弥是他亲手所杀。
他想起自己的长枪在刺穿他们身体之前，他笑着捂住他们的眼睛对他们说：“哥哥给你做个游戏···”
“帝林！”瑞雯的声音加强了许多，仿佛在提醒同伴时间不早，该离开了。
瑞雯呼喝产生了效果，被称为帝林的少年回过神一般，调整好脸上的笑容，扛起杵在面前的长枪，说了声“走吧”，便率先离开。
夕阳已经沉下，可以预见，他们回归的路，将会踏着黑暗。
只是今天的任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那位名为李青的僧人，因为某些巧合，没能找到。不过，整个神庙的十七名僧人，包括那位实力不凡的主持，已尽数被屠戮。
艾瑞莉娅挥舞着长剑，斩灭最后一名食尸鬼后，向空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要不是空及时赶到并告诉她这些食尸鬼的弱点，她几乎对他们一筹莫展。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艾瑞莉娅的心中充满悲愤。这些死去的无辜村民，都是她从小就熟的人。只是一日，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便毁灭殆尽。
卡尔玛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食尸鬼的尸体，好一会儿，才表情沉重的对艾瑞莉娅和空说道：“他们中了炼金术，体内摄入了某种毒素才会变成食尸鬼的。”
“怎么会？”艾瑞莉娅虽然口吻依旧冷静，但是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几个月以前，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在心中蔓延。
卡尔玛感受到艾瑞莉娅的心境，心中微叹。泽洛斯之所以对她隐真相，便是不希望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艾瑞莉娅早该明白一切了。
这时，黑暗已经逐渐笼罩整个世界，一阵凉风吹来，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扩散开来。空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远处传来银铃的叮当响声，声音开始很小，逐渐增大。
艾瑞莉娅心中的愤怒还未来得及驻足，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全身裹在长袍中的黑衣人缓步而来，他的脸上黑气环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是黑暗魔法师！”卡尔玛见多识广，而且她本身也曾习过魔法，所以一眼就识得来人的身份。
虽然如今的世界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对黑暗魔法抵触，但是这群行走在阴影中的特殊人群对一般人而言还是十分的神秘。
“这些，都是你干的吗？”艾瑞莉娅冷冷的朝来人问。
黑衣人走近了，空才得以更加仔细的观察来人。黑衣人的长袍并非纯黑，在他的胸口，有一枚暗金色的玫瑰花纹。
“是。”是一声阴柔的声音，来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你···”艾瑞莉娅心中的愤怒再次蔓延，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轻易就承认了。
“你就是里托大师的女儿艾瑞莉娅吗？”黑衣女子声音柔媚。
“是又怎么样？”艾瑞莉娅紧握手中之剑，随时准备将眼前的仇敌斩杀。
“交出《传奇剑诀》，饶你不死。”黑衣女子的声音转冷。
艾瑞莉娅在听到《传奇剑诀》之时，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要知道，《传奇剑诀》是里托大师生平所学之最，在整个大陆上，少有能与之媲美的剑技。只是这门剑诀是里托家的不传之秘，外人怎么会得知。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去死。”艾瑞莉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气。最近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终于被她想明白。修为高绝的父亲离奇死亡，然后又是从小生活的村庄遭受无妄之灾。如今，连家传的剑诀也遭人窥觑，这是怎样的不幸。
艾瑞莉娅突然发难，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黑衣人，她手中的长剑爆射出湛蓝的光辉，那是空第一次见到她使出自己的符文之力，一股冰冷的剑意化风铺面而来。
黑衣女子似乎早有防备，在剑光斩下的瞬间，她双手一挥，一道黑色的光幕在她面前成型，堪堪将艾瑞莉娅这致命一击挡住。同时，她的身体如同落叶一般向后飘退开去。
黑色光幕与剑光相持片刻，便如玻璃般化光破碎。
艾瑞莉娅身形不停，疾风骤雨般朝黑衣女子攻去。空这时才明白，艾瑞莉娅的实力之强，远在他之上。同时又想，自己的老师易与里托大师皆是闻名于世的剑豪，但是为什么两人的传人差距就那么大呢？
不得不说，黑衣女子的实力亦是不同寻常，面对艾瑞莉娅密集的攻击，她总能迅速的用她那道诡异的光幕挡格下来。只是此时被艾瑞莉娅贴身近战，无暇去释放威力不凡的咒术。
将挡在面前的光幕一剑斩碎，艾瑞莉娅的长剑已经势不可挡的直取黑衣女子。
如果不出意外，此剑之后胜负已定。
但是，意外往往在出人意料的时候发生。
就在艾瑞莉娅的长剑与黑衣女子差之毫厘之时，黑暗中，一柄奇形利刃飞旋而来。
“小心。”第一个发现的是空，不知为何，他的感知总是要比常人敏锐。
艾瑞莉娅闻言一惊，下意识的用手中之剑格挡，但是奇形利刃锋利无比，“叮当”一声脆响，艾瑞莉娅手中的单手剑已然寸断。
奇形利刃去势不减，直取艾瑞莉娅的胸口。
“刀锋偏冷！”艾瑞莉娅惊呼着躲过奇形利刃的攻击，口中却惊呼道。
一些往昔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爸爸，莉娅长大以后也要学剑！”
“为什么你也想学剑？”
“因为爸爸是最厉害的剑豪，是大英雄。”
“好好好，以后爸爸教你。”
“爸爸，它是什么？”
“它是爸爸最爱的东西。”
“爸爸最爱的东西不是莉娅吗？”
“莉娅是爸爸最爱的人。”
“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剑虽然是凶器，学剑却不是为了行凶，而是为了惩凶。”
“爸爸，我也要你那把剑！”
“这可不行，爸爸的剑只能传给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哥哥，除非你打败你哥哥···”
“爸爸，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刀锋偏冷，是一柄有灵性的剑。”
就在艾瑞莉娅走神的刹那，陡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疼痛，当她回过神时，却发现黑衣女子已经近在咫尺，她的掌心正抵在自己的腹部，掌心隐隐有黑芒流动。
“小姑娘，大敌当前还心不在焉会很危险哦！”黑衣女子用魅惑的声音嘲讽道。
“你···”艾瑞莉娅心中惊怒交加，她想要用手中的长剑将敌人逼退，却发现手中的剑早已断了。便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势之下，她的眼角瞥见黑暗中射来一道精湛的蓝色。
险之又险的再次躲过奇形利刃攻击的同时，艾瑞莉娅手心一展，便是向着它抓取。
父亲说过，它是一柄有灵性的剑，既如此，那么它便不会伤了相处十几年的老朋友！
“给我来。”艾瑞莉娅口中轻喝一声。那柄原本向着她身后飞去的利刃像是听到了呼唤居然很神奇的停在了空中。艾瑞莉娅见状，一把将其握在手中。
顿时，一股冰凉的触感传遍她的全身。那是多么熟悉的感觉！
手中握着名为“刀锋偏冷”的利刃，艾瑞莉娅再也无所畏惧。
这时，黑暗中走出一人。
“哥哥！”
“泽洛斯！”
艾瑞莉娅与卡尔玛俱是一喜。她们突遭变故，心中都是生出孤苦意味。此时泽洛斯适时现身，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安危。
艾瑞莉娅快步奔向泽洛斯，准备将这几天的变故向泽洛斯一一道明。
“小心！”卡尔玛见到泽洛斯突然现身，心情与艾瑞莉娅一般无二，但是比之前者，她却是冷静许多。
几天前泽洛斯前往省城报告有关诺克萨斯的军情便一直未归，在此期间，他曾捎信给卡尔玛说自己将被秘密派遣至德玛西亚请求援军。如果不出意外，此时他应该在赶往德玛西亚的路上，然而此时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艾瑞莉娅没发现，泽洛斯的掌心跳跃着黑色的魔焰，当她靠近自己这个一直以来视为依靠的哥哥时，却感觉道一股极强的魔法波动。
黑色的魔焰铺面而来，虽然艾瑞莉娅反应已经是极快，却依旧没能躲过这致命一击。
几乎是倒飞而出，艾瑞莉娅口中溢出殷红的鲜血。她觉得自己全身像是置身在火海中一般剧烈疼痛，但是比这更痛的，是泽洛斯那面无表情的偷袭。
“不愧是兄妹，都是一样的愚蠢！”黑衣女子轻笑一声，想起身边这个英俊男子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时的样子。
武技再高又能怎么样，人性的软弱永远都是你的弱点。想到此处，她不禁一阵得意。只是还没等她得意完，身后却传来一阵凉风。
“你这魔女！”空的多兰棍不偏不倚的砸在黑衣女子的后背，却感觉像是砸在僵硬的石头上，竟然无法让她一击毙命。
他也是在旁观察了好久的形势，准备伺机而动。听到卡尔玛好的那句“小心”，便知事情不妙。
“臭小子，你敢偷袭···”黑衣女子身体突然遭受重创，不由得惊怒交加，想不到被自己忽略的小鬼居然会突然偷袭。此时因为伤势，声音已经颤抖。
空不等她再反应，手中多兰棍急攻不止。也是他实力不济，以至于刚刚那么好的时机他的攻击却未能尽全功。此时魔女反应过来，哪里还将他看在眼中。
只见她的指甲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符号，一直在一旁呆立不动的泽洛斯突然电射而来，挡在空面前。
空看着泽洛斯，发现此时的他木无表情，活像一个受人操控的木偶，心知他是受了魔女的什么术法控制。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深受泽洛斯照顾，一时间觉得这魔女无比可恶。
只是还没等他在次攻击，泽洛斯便在魔女的驱使下，急攻而来。
才交手几回合，空便知不妙。泽洛斯不愧得到里托大师的真传，无论从速度上还是武技上都是无比强横，此时他手中虽然无剑，但是他掌心比之剑的杀伤力更大的黑焰却是无比凌厉。
在空交手过的高手中，泽洛斯的实力无疑是极为罕见，几乎可以媲美在邮轮上遇到的那位强横的杀手。
再一次被泽洛斯击飞，空大呼一声“走，便携起已经重伤昏死的艾瑞莉娅朝黑夜中遁去。卡尔玛早已察觉场中情势不妙，注意到空的眼神暗示，早已做好准备，只等空的这一声呼喊。
只见她手中画扇一挥，一阵大风凭空而起，竟然生生的将追击的泽洛斯震飞三步，而后深深看了一眼泽洛斯，才转身离去。
黑衣女子刚刚被空偷袭，身上的伤势不可谓不重，虽然大部分力量都被她用魔法御去，但是身体的短板永远是魔法师不容忽略的弱点，所以眼见空与卡尔玛等人从眼前逃脱，却没有追击的心情。
只是没有人发现，先前那场激烈的战斗，被一只八尾白狐尽数看在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