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胖的那位中年妇女上气不接下气，两眼死死地瞪着杨昕。如果不是程云在旁边用力扯住她，说不定她又要冲过去给杨昕一下。
“大姐，您先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杨昕给了崔晓娴一个眼神，小崔会意，立马把诊所的玻璃门关上。大中午的，这是要把左邻右舍都招过来么，生意还做不做了。
被称作大姐的女人情绪仍旧很激动，继续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喊叫，“我家宝宝，前几天在你家打的疫苗，回家过了两天就发烧，一点精神都没有，”这位犬主人越说越激动，不得停下来休息，过了七八秒钟才开始继续，“昨天在家，眼看着就不行了，半夜里就去了。这也太急了吧！我们又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肯定是你们的疫苗有问题！”
医疗纠纷？话说我们店里从开张到现在就没出现过这种事情，杨昕想了想她的话，其中理由并不太详细，根本说不清楚直接致死原因。
程云先前已是被她闹过一次，此时再听第二遍，越听越奇怪，大声问道，“你的病历呢，病历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看什么病历，那不都是你们写的，当然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疯狂的大姐咆哮起来着实有些没形象，好在没有骂骂咧咧嘴里不干净，只是音量比较大。
杨昕发现这人颇有些不讲道理，顿时心里一股邪火升了起来，大声说道，“病历就记载了打疫苗之前你家狗的身体基本情况，以及用的什么牌子的疫苗，这是最直接的证据，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你在哪个大夫手上看的？我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杨昕确定自己没有接诊过这样蛮横的中年妇女。
“一个男的，大概四十多岁，圆圆的脸蛋，特别贫的一张嘴，”这位大妈看人倒挺细致，听完她的形容，店内诸人都意识到这是栗永茂。只是栗永茂还不到40岁，没有她形容的那么老，他只是人长得稍微着急了些。
站在一旁的一个较为纤瘦的大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16K大小的薄本子，“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个？”
杨昕心头一喜，这还有个正常点的，就好沟通多了。病历既然在，一方面可以查看栗永茂作出的诊断结果，一方面可以针对病历的记录号查看当天的档案搜索处方。程云拉着微胖的大妈，伸不过去手。崔晓娴一把把病历本接过来递到杨昕手上。
这是杨昕特地制作的病历，怕的就是从前只是写张纸，或者连纸都不写，出现什么问题不好处理。
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派特宠物诊所。还印了一个大狗脑袋。看上去十分可爱。
杨昕翻开内页，上面几行歪歪斜斜的字。
昵称：宝宝；品种：迷你雪纳瑞；年龄：40d；
注射前精神状态良好，被毛有光泽，可视粘膜无异染，鼻头湿润，肛温正常。英特威二联苗。
对嘛，茂茂做事才不会这么大意。杨昕坚信这一点。不用对档案了，估计上面所写的跟这本病历相差无几。
“你看，打疫苗之前宠物各方面状态良好，况且一个月左右一般选用犬瘟和细小的二联苗，这个你可以到别人店里咨询或者上网查询，绝对没有问题。换了谁来看都是这样。”杨昕尽可能平静地对中年妇女说。
谁知这中年妇女一脸目呲欲裂的表情，“我又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早知道你们会把狗治死，我才不送到你们这来看！”
杨昕抿了抿嘴唇，“你不懂宠物，我懂。就是这样你才送来让我帮你看，看了你又不相信？”
“死都死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兽医！”中年妇女再次情绪激动。
杨昕心想我们没有草菅人命，我们手上过的都是兽命。
40天的小雪，杨昕想到什么，再次打开病历本，最下方的注意事项里华丽丽的写了一行字：一周内不要洗澡。
擦，不会光写在这里了吧？
杨昕抬头看向暴怒中的中年大妈，一手伸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回家以后给你的宠物狗洗澡了？”
大妈怒起，甩掉杨昕的手，圆圆的眼睛像是马上要爆出来，大声嚷嚷，“这么热的天，怎么不能洗澡了，再说到你们这来也算进了回医院，医院多脏啊，回去当然要好好洗洗！”
这下好了，连带程云、崔晓娴和徐秋萍，所有人都想翻白眼。
“这样，你先等一会，我给你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杨昕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怕茂茂没有口头叮嘱，只是写了一行字在病历上。
杨昕转身离开去清洗间打电话，这边大妈一看她走开马上不依不饶，撒泼大闹，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听起来像号丧。庸医啊，兽医啊，草菅人命，可怜我家宝宝还不到两个月啊，死兽医你还我们小宝的命来啊。
程云和崔晓娴只得上前向她继续解释洗澡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徐秋萍也不甘示弱，她发现另一个中年女士并不哭天抢地，只是在某些重点时刻说上两句话，看上去理性得多，便把她拉到一边，跟她好好地讲疫苗注射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栗永茂今天早上送女儿去上了英语兴趣班，这会正趁着小可爱不在家补午觉。杨昕的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栗永茂正好梦到在买彩票，他的号码与这一期大奖的号码异常相似，只剩两位还没有报完，结果这个时候他听到电话响。如此甜美的梦叫人给生生掐断了，他心里老大不快活，就连接电话都没了生气。
“喂，杨昕，什么事？”他又接着打了个哈欠。
“茂茂，上个星期你接过一个40天的小雪打二联的病例，还有印象么？”
一听是公事，栗永茂立马坐起身，挠了挠头发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是啊，怎么啦？”
“你有没有当场告诉主人一周内不能洗澡？”杨昕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说了啊，打疫苗的时候都会说啊，何况她还是第一次打二联，当然说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病历上写了呢，咦，我写了没？应该写了吧。”栗永茂估计还没有睡醒，开始自言自语。
“狗死了，主人到店里来闹，”杨昕压低了语气说，“没事，这边有我，我能解决。”
栗永茂一听说狗死了，害怕扯成医疗纠纷，想了想说，“我还是过来吧，毕竟是我经的手。”
“没事，这事明显她不占理。她找谁告我都不怕，你不用来，现在一屋子都是娘儿们。你来了能怎么样，帮忙吵架还是帮忙打架啊？别来了，省得惹上一身骚。”杨爷大侠脾气发作，低声说出一大段，果断干脆。
栗永茂回想起那天好像确实是咦个大姐抱着来的小雪纳瑞，这会估计人正在店里哭天抢地，即使他已经到了这个岁数，照样对四五十岁的女人半点方法没有。想想杨昕的话说的也有理，去了能怎么样，帮忙推一下还是拉一下？那还不得让人当老流氓一样追着打？
罢了罢了，栗永茂听了杨昕的口气，猜测问题估计出来洗澡上，那么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就跟杨昕说，那麻烦杨老板多担待一些。
杨昕脸都黑了，说这话，多见外！她恨不得对着电话大叫，担待你妹！
徐秋萍的劝说作用取得了一定效果，那女人走上前去扯了扯还在嚎啕的大妈，“姐，你到底是不是打完疫苗回去给宝宝洗澡了？”
“洗澡怎么了啊，这么热的天，我又不是打针当天洗的，我是第二天洗的！凭什么她们都说是我洗澡的问题！我还说他们疫苗质量有问题呢！”一直到这个时候，大妈还在固执己见，杨昕被她吵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们的疫苗全部购自正规厂家，有发票可以证明。再说我们的档案里面还留着其他很多宠物犬的注射记录，使用的都是同一批次的疫苗，那为什么别人家的狗都没有问题呢？！”杨昕简直想骂人。
“我不管，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要报警！”大妈跳起来咆哮。
旁边好像是她妹妹的女人上前扯过她的胳膊，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什么。但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屋内众人，“我不信，这跟洗澡有个什么关系，又不是做手术，不过是打个疫苗！”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们的说法，幼犬打疫苗时切忌洗澡，这是业内常识，很多养宠物的主人都知道，”杨昕开始拐着弯骂人，“你要是不相信我，自然可以去问，去别人诊所，去农大兽医院，去畜牧局，包括你要报警，都可以。这根本不是医疗纠纷，而是你的问题，跟我们没有关系。”
杨昕学不来她目呲欲裂的表情，只好学她双手叉腰，瞪着圆圆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