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离开昭月的房间,各自回去休息。火雀打算让良梦到她房间凑合一晚,可良梦说有事要做,就将她撵了回去。火雀虽然脾气不好,但良梦的正事她是绝不去捣乱的,便老实的回了房间。
良梦一路来到彦辰风的房间,直接推门进了去,屋内一片昏暗,她也没有掌灯的意思,只静坐在圆桌旁,等待着什么。幽暗弥漫,似乎世间只剩了这么一种色调。
她坐了许久,像一尊被遗落在昏暗之中的雕像。
突然,一股凉风从敞开的窗子涌进来,凉风过后,她对面就多了一人。
“梦少主为何执意在此等老朽?”
虽然是在昏暗之中,她依然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礼,“少主之称万不敢当,倒是晚辈此举太过唐突,还望杜老前辈莫怪。”
杜峥却没回礼,精神矍铄的双眼一直看着良梦,似乎眼前的昏暗并不存在,“若老朽不出来,梦少主可会等到天亮?”
“自然。”良梦话落,就听到他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她也不多解释,笑道:“晚辈在此恭候前辈,只因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梦少主确是看得起老朽,但老朽这把棺材瓤子,倒是不知于少主有何用途,只怕少主问错了人。”
听他颇有点倚老卖老的言辞,良梦不急不躁,又行一礼,“前辈说笑了。前辈乃是武林中的泰斗,晚辈倒是得了福分,不仅可以瞻仰前辈高风,还与前辈对桌而坐。只是晚辈贪心不足,还想在武学上有所进步,所以才如此唐突,在此等候以待请教。”
杜峥迟疑了下,“梦少主想问什么?”
“晚辈想知道,‘炽脉真经’会否阻碍我毒术的修为?”
“会!”
“果然如此……”虽然一早就知晓了答案,可从杜峥这里再次得到证实,她还是有点郁闷,“杜老前辈的‘炽脉真经’还真是玄妙,连北仓老头都无法废除我身上的‘炽脉真经’,难怪他把前辈您当做了一生的对手。”
她看不清杜峥的情绪,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那老家伙还好吗?”
“怎么会不好,晚辈前段时间离开浊谷,前后不到两个月,北仓老头把晚辈珍藏的一千坛五十年的百花酿全都给偷喝了,一滴都没留。”
“呵呵呵,那老家伙还是改不了偷酒喝的坏毛病啊。”提起玄武神陀仇北仓,杜峥便缓了态度,还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又没了声音。
“前辈……”
“梦少主,我可以帮你废除‘炽脉真经’,但我也有一事相求。”
“是关于彦辰风吧。”
杜峥叹了一口气,“老朽今天也豁出这张老脸了。梦少主,其实你并不了解王爷……除了你,他真的什么都没有。王爷对莫卿的敌意,甚至与浊依依合谋骗你,也只是因为……怕连你也失去。王爷曾经还跟老朽说过,在遇到少主之前,他的生命里就只有报仇,直到少主出现了,他便一心只想得了这天下,给少主你。”
“自七水镇之始,王爷整个人都变了。老朽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实不忍看到他为情所苦,只求梦少主,若与王爷真情实意,便好生待他。如非真心,就请少主远离了他,以后也莫再相见了。”
良梦淡笑不语,借着无边昏暗,掩住了眸中的苦涩,“前辈倒是处处为南王着想,却是把我陷在了两难之地。难道说,他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他么?呵,其实晚辈倒也没必要隐瞒,我的确……也喜欢他。可是,如果他怕失去我,而去做那些让我不得不讨厌他的事,试问我又如何继续喜欢他?”
“假如有那么一天,他为了他的占有欲,而伤害了我的属下、我的朋友、甚至我师傅,难道也要我去体谅他所谓的爱我之心,而舍情弃义么?前辈只看到他为情所苦,却是不知我又何尝好受过。善妒之心,不是真心……前辈,这世上能换人真心的,也唯有一颗真心而已。”
她一一反驳了回来,让杜峥无言以对,虽然她没有直说,可杜峥却听得出来,她在指责他偏袒彦辰风的自私。
说完了,良梦也开始后悔了。她心里是真的委屈,才忍不住说了那些话。可说过后,又能怎样?
“梦少主,”杜峥将一方折好的细绢放在了桌上,“这是‘炽脉真经’的解除法门,让那个身藏百年功力的小子帮你。老朽今日多言了……这便告辞。”
良梦站起身,“多谢前辈赠与我破解之法,说到告辞,确是晚辈失礼了。这便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退。”
回到火雀的房间,良梦一个字都不想说,倒头便睡。火雀虽然好奇,却也不去烦她。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良梦在火雀房内吃过早饭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新换的圆桌旁的彦辰风,他好像很开心,笑容从她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挂在脸上。
“你在傻笑什么啊?”良梦试探道。见他伸出一只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却推开他的手坐在了他对面。
他也不以为意,依然笑望着她,“梦儿……”
良梦心中一突,这个称呼似乎能说明点什么,不过她面上并没有异样,见桌上有泡好的香茶,便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递到嘴边呷了一口,才说道:“不叫我妖精了?”
“梦儿,以后你要叫我辰风。”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让良梦有点捉摸不透,心道:难道杜峥真的告诉他了?
“那,你刚才傻笑什么呢?”
“你故意装傻么?”他握住她的左手,翻开掌心,用指尖细细的摩挲起来。
她最吃不住痒的,可此刻却有些发怔,另一手端着的茶盏倾出微烫的茶汤,洒在了手背,那灼热令她一个激灵,回了神来。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在他微微愣神的时候,她已经起身跑了出去。
昭月正在和火雀商量着什么事,门突然被推开,冷不防吓了她一跳,火雀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抬眼看了眼门口的良梦,又垂眸继续盯着手中的鸢信琢磨起来。
“出什么事了,满头大汗的?”
经昭月这一问,火雀才抬起头认真的看向良梦,果然看到她额头上全是汗,还微微的有些喘,“你怎么了?”
良梦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那张鸢信上,“火雀,你快去把信多拓一些,让蛇影送去圣巫宫的分坛。”
火雀没有动身,而是奇怪的打量着她,“你又想瞒着我干什么事?”
“朱雀神通!”
“是,少主,属下这就去办……”
说到“少主”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没了火雀的影儿,后面的一句从门外飘进来的时候,良梦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昭月,为什么彦辰风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你不是说他不会记得吗?”
“啊?”昭月有些愕然,而后摇了摇臻首,“不可能的。是他告诉你说,他知道自己被施了巫术么?”
良梦忽然有点发懵,茫然的蹙起秀眉,昭月也不打扰她,等着她理顺好思绪。
“那药粉难道不是吃了就能抹掉他的记忆么?”她似乎找到了一个重点。
“怎么可能啊,那药粉只是抹掉他昏迷后被施了巫术的记忆。因为这种巫术会使人受到损伤,如果不用药粉,被施术的人会在中途痛醒,所以那药粉其实也有迷药的作用,不过施术的时候……”
昭月还在细细的解释她的巫术,良梦却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张了张嘴,想打断她的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