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富庶之地,人口众多,街道房屋鳞次栉比。一大清早就有小贩挑着沾有露水的新绽蕊的栀子花。花香之气,到了午时都还没退。
高深的巷弄隐隐闻邻家低语,以及饭菜的味道。
江南饭食清淡精致,配上甜香的栀子花,相得益彰,愈发衬出这夏初清新可人的生活气息。
小金就是在这个美好的时刻被人从床上挖出来的。
这人从来这里第一天就信誓旦旦要当小平公子的跟班,如今却是小平公子日日来叫他起床。这跟班当得未免也太悠闲了。
“今天静缘罢工,不给我们弄吃的,咱俩只好出去打牙祭了。”
住进来之后小金才知道,这个家,里里外外,从厨子到门房,就连扫地的长工,都只有静缘一个人。
幸好屋子不大。
只要从卯时起来打扫庭院,然后洗衣做早点,再叫他家公子起床,服侍阮安穿衣洗漱,之后整理屋子,修理坏损器具,陪读,中饭,洗碗筷,打理账务,晚饭,服侍公子就寝等等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子时就可以睡觉。
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要伺候的,顺便。
去他的顺便。
静缘罢工那是绝对正常有理。
小金十分不满地从床上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望着一团乱的阮安。
没有静缘,他连衣扣都扣错了。
唉,小爷还是很喜欢静缘的,只要他不摆出那副棺材脸下饭。
“去哪边吃?”
偶尔下下馆子换口味,小爷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无耻之人,必不能以言语动之。
走在喧哗而四溢着饭菜香味的街道上,小金抚着哀嚎的肚子,脑海里还在回味出门时,静缘悲痛欲绝,生不如死的凄惨面孔。
“小平公子,我们去哪吃饭?”
“我想去烟雨楼。”
烟雨楼?好啊,据说那里的贵妃鸭不错。
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
而且连烟雨楼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个……我们还有多久到?”
听到小金的话,阮安终于驻足,然后转过脸,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颇有点红梅赛雪的味道。
“嘿嘿……”可爱单纯的笑容“其实……以前都是静缘去买的。”
他想说什么?拜托不是咱想的那样。
小金还没有祈祷完,就听到阮安说出下文。
“我不认识路的。”
悲剧——
小金两眼一翻,差点抽过去。
你爷爷的,耍小爷呢?
小金还没有来得及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更深一层的打击来了。
一匹高大的骏马擦着的他原本就不怎么挺的鼻尖飞驰而过,在他完全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绝尘而去。
事情发生不过弹指间,小金的命却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这、这、这——
这太可怕了。
小金几乎吓呆了,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阮安所受的惊吓也不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去探望小金。
“你没事吧……喂……”
任阮安怎么摇,小金都是呆呆傻傻地望着前方,逼得阮安没办法,就近找了桶水当头浇下。
哗——
小金终于回神。
“哇——”
没有任何预兆的,小金放声大哭,哭得几条街都震动了。
“这是谁家死人了?”
“这么小就没爹,作孽哦,旁边那个是他哥哥吧,也不知道劝劝。”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阮安尴尬万分,只能边陪着笑,边想办法把童小金弄走。
可是他哭了半个时辰,愣是没见要停的样子,反而嚎得越发大声。
阮安近乎绝望。
忽然,小金止住哭声,一抹眼泪站起来就走,就像他的哭那般没有预兆。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动物?
阮安万般无奈地追上前。
“喂,你要去哪?”
“报仇,小爷的眼泪不是白流的,小爷要抽他筋,扒他皮,挑他骨,再剁碎了他的肉喂狗……不、喂老鼠……一口一口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