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独孤旻率领百万兵马班师回京。
而这百万军队中,一大半源于湛修齐的太子军。
虽然没有人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太子和魏王联合署名的信件,已于日前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没有人敢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正元二十七年,魏王登基,改年号“祯胤”,追谥先帝“庄”。
自此王朝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创了长达两百多年的太平盛世。
这是后话,而此时此刻,独孤旻站在朝堂上,仰望着那张他努力了半生的椅子。
九条金龙打造,每一处雕刻都极尽精细奢华,栩栩如生地盘栖在黄金铸成的龙椅上,正如他身上所穿的龙袍,根根金线,威严不可一世。
所有人都离开了,偌大的朝堂几乎可以回响出他的脚步声,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独孤旻也还是面无表情。
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感,习惯到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情感,只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所以,今天是他站在这个位置,而不是湛修齐。
他也知道从此以后,听到的,将和此刻一样,如死亡般的寂静。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只有你敢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东方怜卿的声音回荡在朝堂的每个角落。
“什么意思?”
独孤旻隐约察觉到什么,却不愿承认。
“还记得四年前我投身到你麾下的时候吗?”
独孤旻略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见到你的时候,我残留的记忆不超过半年,脑中一片空白,飘飘荡荡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有人把我捉回府里当男宠,我也任他们捉,完全没有理由逃跑,直到碰到你……”
这是东方怜卿第一次讲起自己不算“过去”的“过去”,却让独孤旻震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四年前,东方怜卿失忆。
四年前,独孤旭中毒而亡。
当一切都如此吻合时,东方怜卿的身份昭然若揭。
“我对童小金有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对你有强烈的归属感,我想,这一切不是理由的,我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帮助你登上帝位。如今,天下就在你的脚下,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不可以。”
独孤旻忽然抱住这个男人。
“我不要当皇帝,旭,是你逼我的!你要我当皇帝,我听你的话,现在你又要离开我,我不准!”
“旻,你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即使还剩下一点意识,也在你登上帝位的时候消散而去。我是东方怜卿。”
东方怜卿推开他,望着他挣扎的神情,心中泛起苦涩。
“我要去寻找东方怜卿的未来,不是在这深宫之中,外面的天空很广阔,我心中最后的声音告诉我,出去,寻找自由的生活。所以,旻,我要走了。”
独孤旻眼中充满血丝,失控地吼道:“你们都要自由,却把这个枷锁留给我,你们好自私。”
东方怜卿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亲昵地对自己的弟弟道:“你不会失去自由的,只要你的心还没有被这个位子束缚住,自由就掌控在你手上。”
独孤旻迷惑地望着他,就像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偷溜出宫的不安与迷惘。
“我劝过湛修齐,想请他留下来辅助你,但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浪迹天涯。”
“我知道。”
因为他也和湛修齐谈过。
“但是我还是为你争取到一些福利。”
“什么?”
东方怜卿笑得有些得意:“季暮雪,梅少蓠,还有咱们独孤家最小的弟弟。”
“弟弟?”独孤旻以为自己是最小的:“我哪来的弟弟?”
“他叫晴,今年刚满二十岁,是冷宫里的一位皇妃所生,当年皇后出走时因为一时怜悯,把这个孩子也带走了。现在他跟在湛修齐身边当小跟班,湛修齐叫他,一心。”
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当皇帝,随时可以“嫁祸于人”。
“当然,还有一个,没有经过湛修齐同意,因为我估计湛修齐四爷不会同意的,但是他本人点头了——童小金答应如果你有事,可以飞鸽传书给他。”前提是那只鸽子能找得到人,又不会被他煮了。
独孤旻慌乱的心情,在听到这些“福利”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当然,相信不管我到哪里,神道鬼才都能找到。”
独孤旻几乎就要开心大笑时,东方怜卿忽然拉住他,认真说道:“不要对童小金动心思,不然所有福利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