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万木萧条,白雪皑皑,硝烟漫空,空气都仿佛粘稠了许多,带着丝丝血腥味……
“报,敌军攻下京城,兵临皇城!”一个情报士兵冲入将军的帐中,急急地报完,便无力倒下了。
“怎么可能!”守城的将军霍地站起了身,也不顾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士兵,立刻大步冲上城楼。他忽视周围已经心灰意冷毫无战意的守军士兵,冲到城楼边上,便看见浩浩荡荡的大军向皇城的方向进发,兵临城下。
看着往昔繁花似锦的京城,此刻却大片的断壁残垣,甚至在那外城的城墙上,大片大片的砖石被鲜血染红,更可见其战况的残酷。低头凝视着那些气势轩昂,磨刀霍霍只等首领下令的敌军,那位将军只觉得忧心如焚。
北阳国,夜旭阳的统治王朝,大概已经到穷途末路了罢……
夜幽宁穿着一身戎装,骑马停驻在巍峨磅礴的皇城门外。看着那熟悉的一砖一瓦,以及城楼上惶恐不安的将士们,她自嘲一笑。
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她成长的地方。虽无温暖,可那一草一木皆有感情。未曾料想,有朝一日,自己一身戎马带领贼军,以逆贼的身份来覆灭自己父皇的统治。
曾经的她委曲求全只为父皇一颦一笑,如今却剩下如斯局面。
果然世事变幻莫测,人算不如天算。
“公主。”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骑着马上前两步,“下令吧。”
抬眸再度扫视城墙上守卫的将士们,夜幽宁目光一凝,抽出身边佩戴的长剑高高举起,再重重地指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城门,“杀——”
一瞬间,万马奔腾……
“公主,您起身了么?”一个清脆明朗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宁静,也扰断了屋中人的清梦。
夜幽宁缓缓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紫苏啊……”
那个名唤紫苏的圆脸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才踏入内室,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嘶~这儿怎么这样冷呀?”
夜幽宁弯起嘴角微微一笑,面色却显得有些苍白,“许是你刚烧了水,在柴火边暖和的关系,才觉着这儿冷。”
跟在紫苏身后进来的另一个宫女绿袂蹙了蹙眉,快步来到夜幽宁身边,伸手去握夜幽宁的手,竟是一片冰凉!!
“公主,您怎么样了?”
抽回手,夜幽宁抬头虚弱地笑,“无碍的,不必大惊小怪。”
性急的紫苏皱着眉,略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绿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袂正想要开口,夜幽宁却拉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紫苏见此情形,也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定又是那个梅姑姑对不对?”紫苏双手叉腰,气得急喘粗气,“她还敢强占了公主的炭不成?”
“哟,紫苏姑娘这是谁惹着你了,生这么大的气啊?”一个尖利而又傲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下一刻,一个穿着暗红色宫衣的中年宫女扭着腰走了进来。她看了夜幽宁也没有行礼,趾高气扬地斜睨了紫苏一眼,“紫苏姑娘,姑姑我呢,是在宫中待长了的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就奉劝姑娘一句,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啥时候强占公主的炭了,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嗯?
“哼,”紫苏怒极反笑,“这屋里头这样冷,你也不给公主烧炭盆子,怎么,你是想把炭留着自己用啊?”
“哎哟。”那个中年宫女,即梅姑姑矫揉造作地叹了口气,“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公主份例本来就少,还日夜烧炭取暖,你以为还有多少炭可以烧啊?若还有炭,我哪回不是先可着公主啊?”说着,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万全不把夜幽宁当回事。
“你说什么?!”一贯不懂得隐藏情绪的紫苏立时火冒三丈,“对,公主在宫中确实不受宠。可公主就是份例再少,如今才入冬多久,你竟敢说炭没了?你这是诓谁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话是到这儿了,公主要怎么过冬,就自己想想法子吧。”梅姑姑甩了甩袖子,又自顾自扭着腰出去了。
“你……!”紫苏迈开步子想要追上去和梅姑姑理论。
“紫苏,咳咳咳……”夜幽宁出声阻拦,而她的咳嗽也成功停住了紫苏的脚步。
“公主,您怎么样了?”紫苏立刻消弭了自己的火气,回转身靠近夜幽宁,忧心地看着她,“公主,是紫苏不好,您怎么样了?”
稍喘匀了气,夜幽宁拉住紫苏的手,“那梅姑姑是这幽兰阁的掌事姑姑,这幽兰阁的一应物事皆是她在掌管,你去寻了她又能如何呢?”她的气息依然虚弱,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兴许我的炭是弄回来了,可你把事情闹大,入了皇后的耳中,我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处?不过是给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添了些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
紫苏有些愧疚地缩缩脖子。
夜幽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那纤弱的笑容让人心疼,“我在宫中的地位,你们也不是不知。这日子本就苦闷,还不容我清静了么?”
还有些稚气的紫苏扁起了嘴,眼眶里立刻漾起了水花,“公主可是堂堂的一国公主,还是宫中唯一的公主呢。平日里宫里的娘娘小主们欺负公主,如今连奴才都骑到公主头上了。这样的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好了紫苏。”一直在一旁未发一言的绿袂开口了,语气颇有些嗔怪之意,“公主正伤心呢,你还招她。”
紫苏收了话,却还是忍不住抽泣。
夜幽宁怜惜地伸手擦去紫苏脸上的泪痕,“是我无能,叫你们跟着受罪了。”
“公主良善,待我们这样亲厚,是我们的福气。”绿袂微笑着,劝慰夜幽宁。
夜幽宁抬眸,看向窗外的方向。半晌,才幽幽地开口:“紫苏,今年的梅花,开得好么?”
“嗯。”紫苏用自己的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颊,“寒梅苑的梅花开得可好了。”
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夜幽宁掀开被子起身,“绿袂,陪我一同去寒梅苑瞧瞧吧。”
“公主,您的身子……”
“我这身子长年累月都这么病着,没见好过,也再差不了了……”
时值寒冬,目之所及尽是堆银彻玉。大雪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只有路中央被宫人们扫出一条羊肠小道。
夜幽宁由绿袂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绿袂细心地扶着夜幽宁往平坦的路上走,避免夜幽宁不慎滑倒。沿路洒扫的宫人在她们走过后回头观望,远远的,夜幽宁还能听见那些宫人的小声议论:
“瞧,那就是当年荣宠至极的淑妃娘娘的女儿,幽宁公主。”一个拿着扫帚的宫女隐晦地指着夜幽宁的背影说道。
“就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可惜是个病痨子。”另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是啊。听说当年淑妃娘娘还是被皇上赐死的呢,她失了受宠的母亲,从此一病不好,更是不受皇上皇后待见了。如今是被皇上弃在偏远的幽兰阁深居简出,一年到头也没几人能想起她来。她空有个公主的名头,地位比之最次的答应都不如。”
“这样啊……”
绿袂扶着夜幽宁的手,微微收拢起来。
这些该死的奴才……
夜幽宁神色平静,好似这些议论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莞尔一笑,“绿袂,想着你是个心静的,怎的才几声议论,便露了心绪了?”
绿袂眉头微皱,对夜幽宁这样淡然的态度有些不满,“奴婢已是能忍的了,换了紫苏,还能任她们背后议论主子?”
“所以带了你来,叫我省心。”夜幽宁浅笑依旧,拍了拍绿袂的手背,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寒梅苑的方向走去。
“也就公主是个和善的性子,容得她们这般放肆。”绿袂低声地抱怨着。
“呵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子才清静些。”
绿袂本还想着说些什么,看着夜幽宁毫不在意,依旧悠然自得的闲淡神色,也将话语都吞回了肚子里。
寒梅苑离幽兰阁的距离并不远,盏茶功夫不到她们二人便来到了这梅林。也正是因着这寒梅苑离幽兰阁近,夜幽宁才有心思来此,否则,她也是不愿多走动的。
此刻梅花正放,点点灿红在白雪中绽开,很是迷人。看着满枝梅花,夜幽宁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纯然的笑靥。
“梅花香自苦寒来,正是能承了这样的风刀霜剑,方能在千里白雪中一枝独秀。百花齐放时,她不与争春,只在寒冬腊月里独享芳华。”抬手折一枝盛放的红梅,放在鼻尖,细细体味着那幽幽的暗香,沁人心脾,“且不管宫中别人如何,我只守自己一份清宁足矣。不与人争,不与人斗,反倒清静自在。”
“公主……”
“哟,那不是兰公主么?”一个高昂得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