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南宫羽库是要长期留在甄府后，甄豫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了外院，说以后南宫羽库再来，也不必通报，让他可以随意进出庭兰苑。
那个灵香交给待梦一日后，待梦便来给夜幽宁回话了：“那个灵香开了嘴，是吴氏所为。”
“二房的人还真是急切呢。”一直站在夜幽宁身后的绿袂嘲弄地笑了笑，“不过也是，阖府上下也只有那个甄小姐得罪了公主，转头太夫人就给甄小姐一个下马威。连太夫人都这样力挺着公主，她们也是该着急的。”
夜幽宁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说道：“那个灵香，待梦看着处理就是了。”
待梦的眼神微微一动，有些意外地看着夜幽宁。让她这么一个习惯于处在暗处，接受了各种残酷训练的细作去处理一个小丫鬟，夜幽宁的想法……
盖上茶杯盖子，夜幽宁的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对了，最好能让那个吴氏知道了。”
略一迟疑，待梦便点头，应了一声“是”。
绿袂在一瞬间的愣神过后，也明白了夜幽宁的意思。除了最初一刻的意外之后，剩余的便都是心疼。
夜幽宁会有这样的变化，到底是为了什么，绿袂和待梦都一清二楚。也正因为这样，她所做的任何改变，她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
曾经的苦难，夜幽宁所受下的折磨，她们看够了，也心疼够了。即便因为夜幽宁的决定而让她们从此后要荆棘满路，也会毫无畏惧。
……
甄豫书从宇文氏那里知道夜幽宁想要到府外去游玩，就让自己身边的楚寒到前院去嘱咐人给他们准备准备。楚寒暗自腹诽的同时，还是乖乖地去了前院。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是什么时候成了个传话的小厮的？”
站在后头的甄豫书听见了他的话，眉毛一挑，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不一会儿，前院的余管家就让府里的小厮过来给夜幽宁传话，就说一应事务已经准备妥当，夜幽宁随时都可以出门了。
夜幽宁颇有些意外。随即小厮接下来的话让她释疑：
“公主，余管家说了，公主毕竟是内眷，还是在将军的陪同下出行更方便些。”那小厮不卑不亢地给夜幽宁说道，让夜幽宁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已经有了成稳的样子了。
淡淡一笑，示意绿袂给他打赏，夜幽宁转头看着那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厮微微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低下头，语气却很平静，“奴才的名字叫申复，旁人都唤奴才叫小申子。
夜幽宁只是浅淡地笑着，再没有说什么了。一旁的绿袂走上前去，将一小块碎银塞在那申复的手里，笑眯眯地送他出去。
申复看也没看手里被塞进来的碎银子，反而悄然回头看了夜幽宁一眼，才低头沉默地跟着绿袂离开了。
端起茶杯，夜幽宁的唇角轻轻扯起。
这个叫申复的小家伙，有意思。
夜幽宁最终还是在甄豫书的陪同下走出甄府的。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寻常百姓家的集市。大街上摆着的各种摊子，商人们卖力的吆喝声，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让整个集市显得极为热闹喧嚣。
甄豫书穿着一身常服，夜幽宁也只做了一身普通富贵人家的妇人打扮。两人走在街上，虽然还是会引来旁人的瞩目，却也不会显得突兀。
甄豫书静默地走在夜幽宁的身边，看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时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最终却没敢走上前去看，有些不舍地离开，他的心里，就拂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在宫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即便是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要压抑着，不敢表达自己的心绪？
下意识地，他拉了夜幽宁的手，走向一个她视线停驻了一会儿的杂货摊子。
夜幽宁微微睁大眼睛愣了愣，自己就已经被拉到杂货摊子面前了。
那个杂货摊子的主人一看见甄豫书和夜幽宁，常年做生意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两人非富即贵，就更家殷勤地谄笑着说道：“不知老爷夫人看上了什么？小人这儿的东西可都是这一条街上最好的，价钱也最实惠，老爷夫人随便看，随便挑，肯定物美价廉。”
夜幽宁朝他笑了笑，那摊子主人便愣住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夫人看着面色略显苍白，却是个天仙似的美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漂亮。
甄豫书的面色几不可查地沉了沉。
只是，夜幽宁并没有注意到甄豫书脸上的变化，只是有些好奇地拿起摊子一个角落里摆着的，用宽大玉竹制成的竹简。正想打开看看那是什么，身边的甄豫书便一把抢了过去。
夜幽宁不明所以地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甄豫书的脸却微微泛红，把那副竹简扔给了杂货摊子的卖主，转身拉着她的手就走。
夜幽宁满心狐疑地看了看甄豫书的背影，注意到他那赤红的耳朵，不明白为什么甄豫书会这样紧张和羞赧。
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夜幽宁拉了拉甄豫书的衣角，看见甄豫书回过头来看她，便开口问道：“将军，那是什么啊？”
甄豫书的脸色因为夜幽宁的话而更加红了，就连一贯平静的眼神也显得有些飘忽起来。他低垂下眼睑，有些躲闪夜幽宁的目光，只是那双赤红的耳朵让人无法不注意。在夜幽宁坚定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才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那个东西，你不必要知道。”
夜幽宁就更加困惑了。
一直跟在两人后头，把所有来龙去脉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楚寒噗嗤一声笑了，闹得站在一旁的绿袂也困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甄豫书的脸更红了，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可他却死死地抿着双唇，完全没有给夜幽宁释疑的打算。
第一次见这样的甄豫书，夜幽宁除了困惑之外还有些意外。她转头看着已经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的楚寒，突然醒觉了自己刚才拿的是什么了。
低下头，夜幽宁的脸也在一瞬间红得和甄豫书不相上下……
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甄豫书和夜幽宁之间的气氛就显得轻松了许多。一路上，甄豫书都紧紧地拉着夜幽宁的手，免得自己这位从未离开过皇宫的妻子又做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来。
只是这会儿的夜幽宁也已经学乖了，虽然对很多东西还是充满了好奇，却也再不敢轻易去碰，反而注意起寻常的钗环首饰来。
她站在一个小小的首饰摊子前，欣喜地看见摊子上摆着一支兰花木簪子，然后便笑着拿起来细细地端详。
那木簪子看起来还是挺普通的，就是上头兰花样式的簪子头，做工也显得有些粗糙和简单。可夜幽宁却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样子，看着这个并不贵重的木簪子，抬头看向老板娘，“老板娘，这个木簪子怎么卖？”
原本看见夜幽宁和甄豫书的衣着打扮，老板娘心里还暗暗高兴着，想着兴许能够赚一笔，谁知夜幽宁竟然一眼看上一个完全不值钱的木簪子，让她心中暗自腹诽夜幽宁的吝啬。只是做了多年的生意，察言观色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就更懂了。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夜幽宁，然后笑道：“夫人，这木簪子不贵，三钱而已。”她顿了顿，又道：“我这里还有许多新样式的簪子和头花，夫人不妨多看看多选选，都是顶好的东西。”
“谢谢了，我只要这支簪子就好。”夜幽宁笑得温婉，转头看了绿袂一眼，绿袂便走上前去，掏出荷包取了三个铜板交给那个老板娘。
那老板娘的面色顿时有些垮下来了。
夜幽宁全当没看见，便转身离开了。
甄豫书回头冷冷地看了那个老板娘一眼，原本还有些恼气的老板娘瞬间面如土色。楚寒却走上前去，扔给那个老板娘一个小小的碎银子，让那个老板娘欣喜若狂。
皱了皱眉，甄豫书便转身跟上了夜幽宁。
夜幽宁依旧低着头，用自己纤细而有些瘦削的手指摩挲着那支兰花木簪子。听见身边沉稳的脚步声，她轻轻扯起唇角，“还是给那个老板娘添了些银子吧。”没有疑问，夜幽宁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肯定。
“嗯。”甄豫书直言不讳。
“这个木簪子可不值那个数啊。”夜幽宁笑着抬头，有些戏谑地看着甄豫书。
甄豫书第一次见这样带着小狡猾的笑容，很明朗，很欢愉。
他愣了愣。
夜幽宁却噗嗤一声笑了。她低眉转头向前走去，却在下一刻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甄豫书有些困惑地看向她，而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个他们两人都极其熟悉的身影，只是此刻看着却是无比颓然。不仅衣冠不修边幅，还带着满身的酒气。
那人看见他俩，也是微微一愣。
是季微浛。
（某希致歉，赶紧补上昨天的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