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不管张忠后来怎么操作，也不多想张忠是否真将自己的话当作一回事。他从地牢出来，径直催着抬舆的两个中黄门快步赶回。
皇帝见他回来，就停下翻看的奏章，问他看了那反贼之后的感想。
刘协深吸一口气，说：“父皇，此人神智已昏，是个疯子。浑身是伤，也不好看。孩儿不喜欢他。”
皇帝说：“是啊，他在家里呆着不好吗？干嘛非要闹腾呢？一介草民还妄想与朕较量一番，朕连见都不需要见到他，一个诏令就弄死他了。你说他何苦来哉？”
刘协说：“不提他了。孩儿这些天一直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今天终于鼓起勇气，給父皇陈奏。求父皇答应。”
皇帝问：“何事？只管道来。”
刘协羞羞地答道：“孩儿前些日子入厕时，那竹厕筹不好用，刮的屁股生疼，使得肚子也痛，好久都不舒服。因此孩儿想换成用纸……来解决此事。”
皇帝皱眉道：“……此事确实……朕也深有体会。不过纸这东西，制之不易，文人用其记载《五经》词义和贤达姓名，儒者敬惜爱护，轻易不敢秽用。若令中常侍，拿一些与你方便，又担心会遭臣属朝堂吵闹啊。唉，这些文人儒生，你还小，不晓得有难缠，朕平时都是眼不见为净的……累得吾儿难受。”
刘协道：“我听说，早年间有宦官蔡伦，造出平价纸来，孩儿也想造纸，请父皇允准。”
皇帝摇头道：“那是贱业，由宦官和匠人去做就是，你贵为皇子，不妥。”
刘协赶紧说：“孩儿想到的，是一个圈钱法门，可以用造纸来解决。但望父皇允准。”
皇帝顿时大喜，道：“且说说看，如何圈钱？”
刘协道：“父皇，这是一门生意，还没有做前，不能讲，讲了就不灵了。父皇只管借些钱給孩儿，待孩儿赚了，回报父皇。”
皇帝呵呵一笑，也不多问，并随口调拨几人給刘协使用。
刘协大喜，拜谢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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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郎曹操，近日心情烦躁。
诸大臣忙于唐周所报民乱大事，无暇细顾他，仅支吾其数语，曹操蒙蒙然不得要领。
今日，他怀着满腹心事，找着朋友袁绍到家里吃酒。
袁绍问他何故烦躁，曹操直叹气也不说话。
叫来下人摆起酒案，双双入座，曹操埋头连喝几樽，这才抬头向袁绍说：“本初，我这是怒朝堂之迟钝，愁汉室之暗弱啊：”
袁绍持樽缓缓品了一口，道：“孟德向来机敏无双，豁达通明，怎会突然如此消沉？”
曹操偏着头，苦笑道：“本初赋闲在家，自然无须在意官场风云。可我曹孟德要砥砺自身，偏要在这污水潭里寻求大道，如何能安闲自在？这次，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被人算计了，有传言我竟被拉去給皇子协摆弄那匠户干的甚玩意儿。怕是凶多吉少啊。”
袁绍道：“宫中盛传皇子协聪慧多智，陛下属意其为储君久矣。现朝中诸贤，就怕嫡庶争权，国本动摇啊。这不前些日子还在上书立嫡建储呢。”
曹操“呸”了一口，道：“嫡庶且不讲，主要是一个三岁小儿，童蒙稚子，懂得什么大事？外面局势动荡，贼兵纷起，正是我辈奋起荡涤天下的时刻。我怕这一入宫帮闲，外面的功业在没有我的机会了啊！”
袁绍道：“阉竖弄权，朝中正义之士零落，孟德要留存己身，好为大汉尽力，一展胸中壮志！我注意到现在这个局势，近日或有大变，说不定你就有机会。”
曹操又是一言而尽，顿了一下，道：“本初，你也要警醒些，那中常侍赵忠，恨你往昔亲近党人，多上谗言于陛下，此獠终是祸患，你须留心，将来有机会定要除之！”
袁绍低声道：“太医署秘闻，陛下身体虚弱，立不能久，尚且好游西苑，勉强旦旦而伐，此恐非久寿之相。若天子寿数不多，这帮阉竖平日俱依存于陛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孟德，机会尚有许多，我辈必不会埋没于草莽之间。”
曹操道：“愿我终有一天，得偿夙愿，为大汉扬威于异域，壮华夏雄风于边疆！本初，来，饮胜！”
“饮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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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刘协。
半晌，他才艰难的问：“这就是你说的来钱更快更好的法子？”
刘协白痴一样看着他，道：“造纸啊，人家蔡伦一介宦官，都因此能名垂青史，你若是带动了文化产业大发展，那帮文人们还不天天抱着你的臭脚，为你唱赞歌？你知道文化的力量吗？”
张忠道：“文化有甚力量？这个世界，有力量的是刀，不服气的，统统杀掉，剩下的就是服气的了。天子为什么厉害？在宫里不动都可以让天下臣服？因为他有刀。羽林军和各地的军卫屯警都奉天子诏，这些军队就是天子的刀。”
刘协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有霸气的见识。可惜你对史书没有研究，昔日灭秦后，项羽那无双的霸气，却就是被高祖手下一帮文化臣子給消灭的。”
刘协接着郑重道：“文化是甚么？是中华文明之传承的基础，是汉土汉人得以继存的根。没有文化，就无法知道前辈是谁，就无法了解天地伦常，就不会明白生命的意义。你知道生命的意义是甚么？”
张忠摇头，表示有些听不懂。
“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刘协然后大声讲：“项羽雄霸天下，勇武莫可匹敌，可是文人却使劲说他刚愎自用，任人不明，死有馀辜。这就是文化的力量，把他批倒、批臭！需要的时候，以成败论英雄；需要的时候，以行为论英雄；需要的时候，以品德论英雄。是不是英雄，不是英雄自己说了算，是文化人说了算！——这就是力量。”
“你掌握了造纸，下一步就可以出书，下一步就掌握了舆论，就可以向天下所有人说出你的想法，就有机会争取最大的支持。这个时代，你的喇叭最大，你的支持率就最高。你的支持率高，你想干嘛就干嘛……”刘协继续滔滔不绝，完全无视张忠那满脑门的汗水和那完全听不懂的迷糊眼神。
“当然，一定要造出卫生纸、面巾纸等，天下谁不用？哪怕一个人用一点点……哦，这个超前了，估计过于乐观，技术短期内是个问题……过头了。”
张忠一头黑线，问：“你就说作坊要投入多少钱、多少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