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在这交趾,与前面的其他官员“足不出治所”不同,他坚持走出去,到民间去,走访无数山泽,和当地老百姓多方交流,经常弄得自己一身是泥。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官员身份,与当地老百姓一起吃粗饭,一起勘察田地。
贾琮的努力,赢得了当地老百姓的归心。老百姓很简单,发现这官员虽也是汉人,但是与以往的汉官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勤劳务实,善良恤农。没有多少天,老百姓之间私下交流谈话,就发出感叹:这样好的官员,真应该永远留在交趾啊!
贾琮忙活了一天,累得躺在榻上动都不想动。每次,当自己稍有空闲,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在临行前,皇子协召见自己的情景。
当时皇子协双眼红丝密布,明显是熬了夜的模样,郑重交给自己锦囊两份,说是到交州有用,并且详细給自己讲了交趾的特点。
自己原本是北方人,做京兆令的时候,可是根本想到会有一天,到交趾这样的地方为官,当最初听说调动的诏令时,心里面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遗表了。从中原到交趾,不远万里,基本上一别就是永诀。而诏令毫不体恤自己,要求自己即刻启身,换马兼程,昼夜不停,尽早赶往交趾。
皇子协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顾虑,特意給自己讲述交趾的情况。并且强调,外界虚言不可信,而他所述,为几年前右中郎将朱儁的真实所见,这才是真实的交趾。
据他所述,交趾并不是瘴疠横行的不毛之地,而是雨水丰富的好地方。物产丰富,明珠﹑翠羽﹑犀角﹑象牙﹑玳瑁﹑异香﹑紫檀木等等,数不胜数。
皇子当时言之凿凿的说,交趾不仅不是穷山恶水,反而是个福地,稻物一年三熟,民风趋善。前面之所以屡有动乱,是因为官府作为不合时宜,且多任官长贪腐凶残、不恤民意所致。
皇子坚持认为,交趾民风野蛮,是外人误传。起初这样的话,并不能給贾琮安慰。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客死异乡的准备,就也坦然受之,不再恐惧了。
奔波赴任的路上,他在夜晚抽时间认真读了锦囊里的文件,深深为皇子协的举动感动了。
其中一个锦囊里面,装了几份图纸,有龙骨翻车,有耧车,还有一种弯弯的犁,记得皇子讲,这些都是宫中匠作设计出来的农用机械,可以帮助提高农作收成,便捷好用。
另外一个锦囊里,写着许多交趾生活常识,比如防蚊虫、防鼠蚁、防蛇等措施以及防疫、治病的措施。这些纸上还写明了水蛊的防止与瘴气的防止。尽管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出处,但想来宫中珍藏,必有大用,他还是认真的珍而藏之。
皇子协当时见自己时,曾自称,这是他连夜在皇宫藏书最多的兰台殿里翻找出来抄写的,还一个劲儿的感叹,说时间紧迫,准备不足。自己当时仅仅伏地流涕,想着不管内容究竟如何,仅仅这份心意,就弥足珍贵。现在看来,当初早一点重视皇子协的话,就早一点受益啊。
皇子以国士待自己,自己当然应该以国士报之。
到了交趾,贾琮按照皇子讲的思路,展开调查,发现果然是官逼民反。于是他果断发出告示,宣布前任的行为不合法,宣布百姓的暴力行为,属于合理诉求。他和那个带头的泰族小伙子阿佤格面谈,让他去除“柱天将军”称号,改名换姓,叫李进,既然悍勇,就干脆让他做郡守的属吏,专门管理捕盗缉凶一类的事情。这样一来,群众信服,造反者心安。
原来被抓进牢房的交趾刺史来达,他并没有被放掉,而是贾琮用一纸公文向上级汇报,说当时,来刺史被乱民执缚,不堪惊吓,病死于狱中,天气炎热,为避瘴疫,被乱民烧成骨灰,就地掩埋,现自号“柱天将军”的匪首已被官府格杀,其余暴民头目俱为一一擒杀,枭首示众,乱民惊惧四散,这样給其家属交代过去了。
在交趾待了一段时间,他把这个怪犁、耧车和龙骨翻车,都按照图纸,做了出来,教给农人使用。
这种耧车,由耧架、耧斗、耧腿、耧铲等构成。其实先汉孝武皇帝时,就曾经诏令推广到四方各郡县使用,却不知什么原因,交趾竟然失传。这种耧车并不是战国时期那样的单一播种机械,而是在先汉时期,赵过在一脚耧和二脚耧的基础上,创造发明的能同时播种三行的三脚耧。
据东汉崔寔《政论》的记载,耧车由三只耧脚组成,就是三脚耧。三脚耧,下有三个开沟器,播种时,一人在前面牵牛拉着耧车,一人在后面手扶耧车播种,耧脚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开沟播种,同时进行覆盖和镇压,一举数得,省时省力,一天就能播种一顷地,大大提高了播种效率,对农业生产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贾琮准备用耧车来广泛种植菽,就是农人俗称的大豆。这东西不仅可以当作食物吃,还可以当菜。
而那种怪犁的制作成功,算是彻底改变了匠师的看法。当初要匠师按图制作犁的时候,那匠师还死活不承认这就是犁,并且拍着胸口说,自己造的犁,是直犁,从未见过如此奇怪模样的犁。
这种曲辕犁,由十一个部件组成。即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
与以往见到的犁很不相同。
事实上,这种曲辕犁,本该是唐代出现的。汉代的耕犁,是长直辕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很高。这种曲辕犁又叫“江东犁”,是力学在农业应用上的一大重要进步。其优点是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富有机动性,便于深耕,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尤其适宜南方地区水田面积小的特点。
其次是增加了犁评和犁建,如推进犁评,可使犁箭向下,犁铧入土则深。若提起犁评,使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则浅。将曲辕犁的犁评、犁箭和犁建三者有机地结合使用,便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要求,并能使调节耕地深浅规范化,便于精耕细作。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曲辕犁结构完备,轻便省力,是一种先进的耕犁。
由于这种犁后世一直使用了上千年,名气很大,在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上出现过,还被老师洋洋洒洒的讲解过,所以被刘协直接抄袭,搬了出来,还面不改色的对贾琮说,这是宫中秘藏的设计图纸,是咱大汉的精神财富,放心使用。
贾琮想起,匠师拍胸质疑图纸时,那时自己心里也在忐忑,觉得宫里是不是如同闭门造车一样设计出的这种犁。这个犁,万一不能在实际中使用,可就丢人了。
谁知道这东西造出后,装上犁铧,牵牛来试了一次,那农夫顿时就喜欢上了,省力不说,转弯掉头还方便,耕地更是快。
农人们不懂大道理,只是觉得,还是这个贾官爷,聪明又贤德,把中原的好东西造出来給我等使用,积极改善农事。这等物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明显是大族才会有的,他竟然毫不藏私,还说让民间自行仿造,不会的他还安排匠师教会。还給京都的天子去信,说免收一年的税,并保证以后也不收重税,真是好官啊。
于是,里巷道路上,时常有人唱歌赞颂:
“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犯。”
外面的颂扬声多了,贾琮更加深深为皇子的情意感动,每当农人赞自己爱民如子时,心里总感叹一句,其实这里民风真如皇子说的,最好!
后世史书记载,贾琮于交趾期间,表现优异,经济恢复最快,发展最好,在当时动乱的时代,如同明星一般,光彩夺目,十三州为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