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旺田村所有的人都逃难去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青山泥路上蜿蜒盘旋,犹如一条蠕动的大蟒蛇,直奔未知的远方。
李小云果然是被吓得没知觉了,随着一路的颠簸,她的状态也渐渐地好了起来,至少现在她会开口说话了,“这是哪里啊?”李小云用微弱的口吻问道,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她饥肠辘辘,时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绕过这座山,我们就出村了,到时候就可以找个住处,好好的歇息歇息。”田母见一直昏睡的儿媳妇终于醒了过来,眼见到了傍晚,天气渐渐地凉了,赶紧从车上的铺盖团里面,抽出一张打了补丁的被套,给李小云的身上披着。
“这两个馍馍你先垫垫肚子,等绕了这座山,再给你做饭。”田母一同上了车,在车上摸滚了一圈,才从一大堆的家当中摸出两个黑黑的馍馍,又从田父的手里拿过水壶,一并递给李小云。
“娘,我还不饿,你和爹先吃吧。”李小云看着大家奔波了一天,都还没吃东西,也就不敢接田母给的东西了。
“你快吃吧,你现在是孕妇,我们田家已经让你受尽委屈了,要不是家里太穷了,现在也不至于让你吃这东西。”田母心中感慨,想想儿媳妇皮包骨头的,越想越心酸,忍不住热泪盈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娘,快别这么说,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李小云性情乖巧,对田家老小都很温顺,如今田母对她说了如此贴心的一番话,她更是感激在心,在田母的亲自监督下,一口一口地将两个馍馍啃干净了。
田盼喜默默地在车旁跟着,大嫂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吃都吃不饱,更何况说什么营养了。要是不尽快想办法给她弄点东西吃,长路漫漫的,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爹,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座山?”田盼喜按耐不住,跑到车后头,和田父聊了起来。
“难说。我也没走出过这座大山,不过听村长说了,只要加快脚程,天黑之前,应该会走出去。”田父边走边抽旱烟,吐了一路的烟圈圈。他皱了皱眉头,对前方的路,一无所知。
田盼喜见得不到答案,只好又跑到前面去,挽着田母的胳膊,不知不觉间,整个队伍都在加快速度。不管天黑之前到底走不走的出去,至少要想尽一切办法走出去。否则,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都将成为山中豺狼虎豹的美餐。
山间不时地传出一两声苍鹰凄惨而又悲凉的叫声,林间被风吹得飕飕作响,偶尔还能听到豺狼的呼嚎声,天越来越黑了,阴森森的森林,令田盼喜一直毛骨悚然。
“妈呀,这也太吓人了,为什么还不到啊?”田盼喜缩缩脖子,两颗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全身十二分神经都启动了,无比紧张地提防着凶猛野兽。
“大家都加快速度,快点快点,我们很快就要走出山了。”田盼喜已经记不得这是村长第几次的疾呼了,每次都说要走出去了,却总是越走越远,越走越看不到尽头。
不过,田盼喜还是下意识地加快步伐,不是因为村长的催促,而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下,相信没有一个人敢慢走一步。
天色完全黑了,整个林间充满了狼嚎,所有的人汗毛直竖,仿佛不远处,有许许多多的狼眼睛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们。
“不好了,快,快跑,有狼追来了。”只听有人大声呼喊,喊叫声越来越乱,越来越大声。走在队尾的已经遭到了狼的袭击,哭喊声此起彼伏,而狼群也是越发的庞大,一路狂奔,直逼大队而来。
队伍受了惊吓,完全乱了套,田盼喜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在队伍的中间,现在后面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前面的人发了疯的奔跑,大家都在逃命,反而把路堵得死死的,更加走不出去。如果硬要挤出去的话,用不了五分钟,就会发生踩踏事件。
田盼喜通红着一张小脸,她极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把扯掉田来福头上的草帽当喇叭,大跨步地爬上驴车,站在最高处,大声呼叫:“用火把,大家快点起火把,越多越好,狼怕火,快,快……”
田盼喜声嘶力竭,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她得清醒着。要不然,整个村的人,全都得葬身在狼口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村长喃喃自语,待回过神来,赶紧和田盼喜一起呼喊。
众人有了个主大局的人后,胆子也大了许多,纷纷点起了火把,这下,狼群只好在后面跟着,始终不敢靠近队伍。
几千只的火把几乎照亮了整个山头,明晃晃的,亮如白昼。
在田盼喜的带领下,队伍很快恢复了正常秩序,还好没什么人员伤亡,大家半走半跑,果然很快的便出山了。
“终于走出去了,我还以为村长骗我们呢,原来真的到了。”田来福长长地松了口气,跑得慌张,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稍微缓解下了。
他们来到了一座小村庄,虽然不比旺田村大,但也有一两百户的人家。村民们刚进村,生怕被赶出来,故此,更不敢去打扰人家,大家很自觉的在各条路边设起了帐篷,不一会儿,便炊烟袅袅,开始做饭了。虽然吃的几乎都是与平常无异的野菜,可此刻放在嘴里,却是无比的美味了。赶了一天的路了,每个人都乏的不行,随便收拾两下,纷纷进入梦乡。
田盼喜抱着四儿,挨着李小云身旁躺了下来,看着大家都睡了,独有她,睁着眼睛,有一下无一下的数着天上的繁星,她想起了在现代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又想起了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靠在外祖母的怀里,伸着小指头,一如现在这样,数着漫天的星星。可是,后来,她慢慢的长大了,外祖母离她而去,在喧嚣繁华的城市,再难看到璀璨的星星了。
她发现自己成熟了许多,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全家的公主了。只今天这一天,她差点成了饿狼的食物了,经历了这么多,她逐渐地变的坚强起来,她对着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祈祷,在未来的每一步,希望她能走稳、走好,为家人,为村民,也为了她自己。
田盼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梦中,她梦到了她的外祖母,又梦到了每一餐,她都有白花花、香喷喷的馒头吃。
第二天一大早,当盼喜模模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的头顶上围着一圈小孩,一个个都用一张憨笑的笑脸望着她,让她莫名其妙。
田盼喜一溜烟地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盼喜姐姐,你真的好聪明,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拉着田盼喜的一只手不肯放开,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对盼喜无畏的放电。
“天哪,谁说古代人思想落后了,这分明比现代人还开放啊!”田盼喜傻笑了两声,心中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佩服的五体投地。不错,脸皮够厚,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不行,盼喜姐姐是我的,是我的……”另一个小男孩着急了,也拉起田盼喜的另一只手,撒娇似的晃了起来。
“盼喜姐姐,我娘说了,昨天晚上你救了大家的命,这么聪明,一定没有在猪圈里撞破脑袋。”一小女孩一脸天真的望着田盼喜,神色严肃的说道。
“是啊,我娘也是这么说的。”站在田盼喜身后的小女孩开口了,顺手在田盼喜的脑袋上摸了摸,似乎要印证她娘跟她说的话。
田盼喜听完,实在是郁闷的不得了。她甩掉被拉着的双手,想要站起来,远离这些娃儿。
“盼喜姐姐,以后我们要跟着你,我娘说了,盼喜姐姐最聪明了,跟着你,我们也会变聪明的。”身后的小女孩再次开口,她眼神坚定,充满了对田盼喜的崇拜。
“是啊,我们也是。我也是,我也是……”小孩子们全都叫了起来,一个个的,纯真无邪,看着他们着急的眼神,田盼喜轻轻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村民们思想还是简单,起初因为自己怪异的举动,而把自己传的面目全非。现在又因为自己昨晚为村民献策,马上便成了最聪明的人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孩子们说道:“好,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了,保管你们个个都聪明。”
孩子们得到了肯定,欢呼雀跃的,好不快乐。
田盼喜每走一步,都有人向她问好,口气还甚是客气。她心里美滋滋的,果然还是被大伙接受好啊!她这个撞坏脑袋成傻子的臭名,总算是洗清了。
田盼喜心中高兴,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国歌,她要歌颂祖国,歌颂人民。后来,这首现代国歌,成为当时整个旺田村几百年无法超越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