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来说，很多发生的事情都像是媒体中的世界，领导人的忙碌、某高档小区落成、重大恐怖事件、某文件发表……对不身在其中的人来说，和看一场闹剧没什么两样。毕竟会真正牵扯到即时利益的很少，等到发现生活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可能是很早以前某件事情导致的。
老百姓是永远算计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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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蔬菜又涨价了啊。”
“现在物价上涨的特别厉害，还好我们有自己的房子。”
“是啊，也好在你还有房子，不然我爸妈也不放心。”
“都这么久的事情了。”
“我说啊，你真的准备待在那所小学校了？”
“先这么着吧，现在我敢有什么动作吗？”
成远皓伸手把对方手中的篮子接过来，搂着新婚的妻子的肩膀，有点一瘸一拐的走向收银台。他的背影比以前多了几分佝偻的味道，虽然不至于说是苍老，但是整个人都显得更稳重和沧桑。
字典中有这么一个词语：“清洗”。原意是指洗去衣服的污垢，也有“清除”之意。
这一切应该从一个被舆论遗忘的人说起。
烧伤面积至少60%，肌肉严重损伤，容貌全毁，只有通过血肉、毛发中分离出的基因可以查出他的身份。这个人一直都躺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病房，没人催促他办理住院手续，也没人能告诉他怎样的结果算是“治疗结束”。成远皓不知道这个叫黑子的人在官方说法中是什么处理结果，总之他最后的下场就是孤零零的在雪白的病床上用包括注射针管在内的各种物品自杀数次，每次都被救下。这些自虐一样的伤害让他的伤口持续的感染发炎，几乎每天都要忍受皮肤重新生长的痛苦。
直到最后，成远皓决定对他进行安乐死的准备工作。
安乐死这件事情，不仅在国内，在全球各地都是颇受争议的。先不谈在道德伦理上的冲突，法律上的模糊也让安乐死处于“地下”的状态。有一些关于“病人自愿”“几名医生同意”“没有痊愈可能”这样的说法，但是在真正的正规法律出台之前，这些都只是一些自我安慰一样的空谈而已。
但是，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对动物的安乐死是一直处于“合理合情”的地位的呢？难道动物也有“自愿死亡”？
成远皓的想法是先和比较熟悉的老师商量，然后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他也知道不少执行了安乐死的医生被判为杀人罪的例子，每一步都像走在一块硬壳板上，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深渊。当然，他不是会自愿搀和这些事情的圣人。只是每次路过的时候，看到在病床上形同枯槁男人，越发的觉得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如果有几个亲朋好友的话，那个人会有一些活下去的勇气吧。
当病人最“亲近”的人到的时候，他是确实的吓了一大跳的。
“好久不见，成医生。”
“……在国外过得怎样？”
和医院里很多憔悴的脸不同，池燃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神采。也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劳心的事情了吧。
“马马虎虎。”
池燃拉开椅子坐在成远皓对面，两人很快切入正题。黑子没有其他名字，他是被池家的人捡回家的弃儿。这个名字是池家的佣人随口起的，然后就这样叫了二十多年。和冷瞳不同的是，他在各个方面的天赋要差很多，这也是现在成为了“弃子”的原因。
最后的讨论的结果也很简单，如果真的要进行安乐死，池燃是唯一可以作为“亲近人士”做出同意的人，而她本人对此的犹豫也很快在看到黑子的样子以后打消了。
“当他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以后，就崩溃了吧。”
“啊啊……”
“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怎么会被拉近这种地方呢。”
“这就是造化吧，生来怎样，活着怎样，死去怎样。”
有的人生来就有人安排好一切，有的人生来就是注定要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说不清到底谁能算过得幸福，毕竟很多人都说不清楚幸福究竟是什么。
“成医生，虽然这样说很狠心，但是他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我只想知道，你能保证他在最小的痛苦的情况下离开吗？”
“能。”
“那就好。”
“你这次回国还有其他事情吧？”
“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夏凌凌在帮我处理内部的事情。我主外，她主内。万一哪天我栽了，也不至于孜然一身。”
“为什么一定要继续留在那种地方呢。”
“沾上了灰尘的翅膀是没那么容易洗白的，何况我的翅膀本来就不是纯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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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远皓的谨慎小心中，安乐死的准备工作渐渐完成。医院里也有几个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大多数都选择了缄默。然而就在准备凝血剂的时候，出了事情。
事情发生的经过基本是当你不小心绊了一跤，就会有真心对你好的人来扶你一把，也会有等着你落魄的时候的人来补上一脚。成远皓感觉像掉进了一片全是荆棘的地方，所有的刺都在一个时候指了过来，防不胜防。
当成远皓的辞职书摆在院长的桌子上的时候，他已经申请到了一所大学的医务处的医生职业。可能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再进入好的医院，但是在学校的医务处还是足够的，对学校方面来说，这样的简历的医生来医务处实在是百年难遇。
要知道大多数学校医务处的“医生”其实都是“护士”级别的。
唯一让成远皓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段低谷期反而让他得到了心爱的人。他现在的新婚妻子的父母都是从医的，不过她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和岳父岳母见面后才知道，他们非常理解成远皓的选择。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老丈人在几十年前就做出过和他类似的决定，当时那个年代，他的境况比成远皓要糟糕的多。
不管怎样，这些新的支持让成远皓感觉世界明亮了许多。
就在成远皓不得不离开医院后不久，黑子在病房中用输液瓶的碎片割断了颈动脉，这次没有被人及时发现。
他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是血一般的红。
※※※
时间很快滑过去了很久，日转星移，成远皓在学校的医务室已经就任了数年。虽然妻子会抱怨他不求上进，但是成远皓是越来越满意现在生活了，生活上过得去，也不会太重的负担。而且接触的人都是学生和老师，光是气氛和在社会中的感觉就是不同的。
偶尔也会让怀念起当学生的日子，那些当年称兄道弟的人，也在那次闹大的事情中不见踪影吧。
记不清了。
“成医生！成医生！”
“是阿君啊，怎么了？”
“这个这个……”
“额……”
跑进来的马尾辫女生跑得气喘吁吁，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黑猫，刘海上还沾着树叶和灰尘。黑猫的后腿上有一些擦伤，据说是被树枝夹住了，让马尾辫女孩救了下来。好在是外伤，就算不是兽医也能处理一下。
“好了。这只猫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啊，也许能养吧？”
“诶？”
“怎么了？”
“没什么，这只猫感觉很像我以前养的一只猫。”
“成医生养过猫？”
“是啊，朋友拜托的。年纪大的那只死了以后，小猫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成远皓说着的时候右手顺着小猫的毛抚摸着，“过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不在了吧。”
“这样啊，真令人难过。”
“猫的寿命是很短的，对它们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要好好待它。”
“知道了，谢谢医生！”
成远皓点点头目送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走出医务处，等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几个同伴立即围了上去。实际上他是有些担心的，大学校园里有不少会养宠物的学生，但是真的能照顾好宠物的很少，而且其中的很多会在毕业的时候选择丢弃宠物。每年暑假的时候被安排来收集流浪动物的汽车队伍开进校园活动的场景有些壮观。
上次成远皓早上出门，在鞋子里发现一只迷你宠物蜥蜴。那只宠物蜥蜴现在还待在医务处的玻璃鱼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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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君，你真的准备养这只猫啊？”
“不行吗？”
“你养得活自己就不错啦，还养猫。”
“什么嘛！我肯定能养好的！”
“唉，那么——先带去打疫苗每个月都要去之前要弄清楚猫咪的年纪确认做绝育的时间以及猫粮最好自己自制营养成分也要搭配好干粮什么的信不过……”
“天哪……”
阿君顿时感觉到压力很大，被爱猫的朋友絮叨了许久以后才得以脱身回到寝室。然后便忙着准备听说的养猫需要的东西，然后默默的对着钱包流泪。
这个孩子真的靠得住吗……
被暂时安置在竹篮子里的猫咪舔着爪子想着，刚才见到成远皓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不过还好对方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是的，严格来说纳瑜已经是一只晚年的猫了，就算被饲养的好也不可能还是现在的样子。但是她确实是一直都没有发生变化，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是刚刚变成猫咪的样子。当它第一个发现小卷已经不能动了的时候，才想起来猫的寿命的问题。
已经这么久了啊。
送出去的玉也有不少了，纳瑜开始渐渐的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简直成了现在突然便成人回到原来的生活会不知所措。现在想起来，做人的时候的生活真是平静。
“如果把玉都送出去的话，是不是就能变回去了呢。”
抱着这样小小的希望的时候，眼前突然晃过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墨雕？和他有什么关系……不对怎么会想到他……
对现在的纳瑜来说，总是会突然出现伸出援助之手和提出建议又突然消失的墨雕，差不多是活下去的动力了。
“终于买完了……”
关掉淘宝网页，阿君几乎是翻滚着在床铺上坐好后盘腿坐在床上思考着今天还去不去练习，昨天社团活动的时候稍微摔得有点惨，简直快成半个残废了。今晚如果还去的话是不是会直接瘫痪呢……
“纠结。”
纳瑜随着阿君的目光看向书桌下面，一双八成新的滑轮鞋子歪七扭八的躺在那里。从磨损程度来看，主人真是用功。
“咦手机响了……师傅？额那个……好吧我去……”
挂掉电话，阿君趴在床上诅咒了一会把新生比赛安排在这么早的评委们，然后提起鞋子准备出门。走出一步后又迅速回头，另一只手抱起纳瑜迅速下了楼。
“天快黑了你不要乱跑哦，不然我下次就把你绑在石凳上。”
“……”
“这天气不会下雨吧……下雨就不能练了哦。”
纳瑜斜着眼睛看着提着滑轮鞋小跑着的女孩，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主人的重影。西边的太阳渐渐落下，天空渐渐沉了下来，好像天空压在了最高的教学楼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