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也罢,气势也罢,滔天怒意也罢,假如没有对手,便如无帆之船,无本之木,变得毫无意义。
狂狮之怒已发挥到巅峰,力、势、意都达到了岳山平生的最佳状态,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再进入这种奇妙的状态,所以绝不能收回来,也不可能收回来!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敌人来承受这一切,成为修为晋级的踏脚石。
但是敌人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滔天的怒意无处可发泄,立刻像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轰然倒塌。狂狮瞬间虚化,庞大的灵力犹如波涛汹涌奔流而出,一波波向四周扩散,山石粉碎、树木折断如同被泥石流冲过一般。
灵力如涛,席卷葛家祠堂,冲垮青砖围墙,击倒三丈影壁,一直冲到真如堂下,兀自未散,青石砌筑的真如堂在灵力的波动中剧烈颤动,轰隆一声,坍下一角!
岳山的脸色死一般惨白,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所有的愤怒都随着这惊天一击消失殆尽,一瞬间,他竟对参悟已久的玄灵奥义产生了些许的怀疑,那个“怒”字到底是否能助自己踏入玄灵大道……
念头一起,岳山便觉得头顶玄灵突突微颤,某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从心头升起,这绝不是一个真灵境强者该有的心绪!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而已然来不及阻止了,如同一下跳入滚烫的热水池中,浑身毛孔窍穴猛的张开,丝丝灵气倾泻而出。
战灵修士战意极盛之际是最容易晋级的时候,如那日玄灵阁石台上的李忍,若他能杀死葛瓒,必定会当场通灵。然而这也是最危险的方式,尤其对岳山这种真灵境中阶的强者,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修为受损。
比李忍幸运的是,岳山没有性命之忧,但当头顶玄灵微颤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彻底败了,不是败给葛瓒和小花,而是败给了自己,倘若修炼灵念坚如磐石,对自己参悟的玄灵奥义坚信不疑,必定不会如此,只一转念,修为已然跌落至真灵境初阶,肉身已经无法存储多余的灵气,尽数从窍穴中排出。
岳山默立许久,抬眼望向黑石成方向,眼中闪过两道怨毒的光芒。另一种灵念代替了怒意。
等他回身时,那两名象山宗弟子终于从山谷外赶来,这两人修为不过通灵中阶,承受不住狂狮之怒的威压,才远远躲开。
两名弟子怔怔望着面容灰白的殿主,若看眼前的狼藉景象,殿主定将那俩家伙除掉,不知为何神色却没有一丝欢愉。
岳山看了两人一眼,袍袖一挥:“回宗门!”
两弟子应了声是,跟了上来,忽然头顶一紧,一双山一般的大手凌空落下,顿时玄灵幻灭,委顿在地。
……
两天后,葛氏夫妇和月牙儿来到葛家祠堂。见祠堂前一片狼藉,大片树木倒伏,到处都是残枝败叶,地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坑洞,还明显有烈焰烧灼的痕迹。祠堂两进院落已成断壁残垣,像是遭到雷击一般。
月牙儿放出灵识感知,发觉周遭仍残留劲道十足的灵力波动,几乎将她微弱的灵识吞没,可以想见当时战斗之激烈。
葛存孝夫妇心凉了半截,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一辈子也没见到过,甚至想都没想过。儿子怕是凶多吉少,祠堂毁了可以重建,人死不能复生。
葛存孝不禁老泪纵横,如今刚把林李两家的危机化解,眼看葛家就要重振声威,可争取到这一切的儿子却身遭不测,要这些又有什么用!
葛夫人尚存一丝侥幸,抓住月牙儿的手,盼她能给自己一个好消息。
如今月牙儿才是葛家的主心骨。葛氏夫妇明白葛家能保全全亏了儿子买来的这个小丫鬟,回去后便想把她正式认作义女,谁知月牙儿死都不肯,只说当着外人便是二老的女儿,在家里还是奴婢的身份。即便如此,葛家上下都知道月牙儿是玄灵阁九品弟子,家族的顶梁柱,哪还有人敢把她当奴婢看待?
月牙儿极力隐藏自己的紧张情绪,带着义父母在断臂残垣中找寻,既希望找到,又希望找不到。一直找到真如堂内矿洞里,发现石壁被人挖了个大洞,痕迹很新,像是近日所为,三人均大喜过望,葛瓒和小花很有可能从此逃脱。
葛氏夫妇本想进去寻找,却被月牙儿拦住,说象山宗必定不肯罢休,也许到处寻找少爷,倘若贸然进去,泄露了行踪反而害了少爷。葛氏夫妇觉得有理,只得作罢。
其实月牙儿何尝不想进去寻找,只是心中隐约觉得少爷肯定没死,只是不便现身。她知道葛瓒的性子,若能现身必定会现身,否则怎么也找他不到。
由祠堂出来,月牙儿看着满地狼藉,幽幽的叹了口气,芳心暗道:少爷,你可要赶紧回来,这偌大的家族,月牙儿如何能担得起?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所站的位置,二日前葛瓒和小花死里逃生的惊险一幕。
当岳山发动狂狮之怒巅峰一击时,葛瓒和小花都已是强弩之末,小花燃烧妖灵施展天赋赤焰爆,只是稍微延迟了一丝狂狮的攻击,便被扫落在地。
但就是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让葛瓒和小花逃出生天。
因为他们有一件压箱底的逃命至宝——灵脉玉碟!
玉碟可开如意门,但葛瓒和小花根本不知道如意门到底能不能随时开启,门的另一边是哪儿,是返回玉灵秘境,还是在哪矿洞里,或者仍在葛家祠堂,如果是后两种都只能等死。他们迟迟不愿使用玉碟也是有此顾虑。
但现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借着赤焰爆火团的掩护,小花吐出玉碟,传入仅有的一股灵力,葛瓒小花心意相通同时传识入玉碟之中。
玉碟立刻产生一团白色光圈,可能是灵力不足的原因,比第一次使用时小得多,幸而此时小花的身子已然萎缩的比猫大不了多少。
相比小花,葛瓒还有一丝气力,玉碟如意门一出现,葛瓒即立刻刻把小花抱在怀里,一头扎进光圈之中,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葛瓒悠悠醒来,见明月高悬,耳边秋虫低鸣,水声淙淙,风中带着一股山野气息,一条小河从脚下流过,原来他和小花正在河堤斜坡的草丛里。
葛瓒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此处肯定不是葛家祠堂,说明已经逃出生天。
再看小花,身体变得比狸猫还小,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劲道,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像是生了重病一般,已是奄奄一息。
葛瓒见小花这副模样,不由鼻子微微发酸。相处一个多月以来,他与小花朝夕相处,同生死共患难,相互待如挚友,他从未把小花当做妖兽,小花也从未把他当做“人”,他们都是吃货,也都是碎嘴子,可谓臭味相投。
而且这已是小花第二次冒着生命危险救葛瓒了,现在生命垂危,怎不令葛瓒心急如焚。他轻轻抚摸着小花的脊背,眼中射出两道狠戾的光芒,咬牙道:“若小花有什么事,小爷非平了象山宗不可!”
“你大……大爷的,你有……有那本事么?”怀中传来小花虚弱的声音。
葛瓒又惊又喜,见小花眼睛睁开一条缝,眼中碧光黯淡,精神极其萎靡。不过这个时候还能骂出“你大爷的”,性命当无无碍。
“喂,你死不了吧?我可告诉你,小爷不是兽医,可救不了你。”
小花努力的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当然死不了,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饿,弄点肉吃……吃就好了。”
“靠,这就是你现在的感觉?!”
“俺饿……啊……”小花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好好,怕了你了,让你说的小爷也肚子也咕咕叫。”
葛瓒刚想起身,只觉得全身剧痛,五脏六腑像是翻了个,动弹不得。现在可好,连走路都成问题,上哪儿弄吃的去?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坐等身体恢复,似乎没有什么好法子。
过了一会,葛瓒想起玉碟空间里有大量的矿石,好像还有小花偷偷藏的肉,这货每次吃饭都会藏到空间里一些,留着当零食。
小花翻翻眼皮,好像有了点精神,说话也利索了些,道:“俺一丝灵力都没有,拿不来。”接着叹了口气,又道:“你大爷的,这一战害得俺的修为跌回了凡灵境。”
原来小花燃烧妖灵耗费了太多本命灵力,幸亏那一丝至清灵气及时修补了他的妖灵,这才保住性命,不过修为大减,刚遇见葛瓒的时候差不多。
葛瓒松了口气,修为受损没什么,只要能保住性命,继续修炼就是了,反正玉碟里多的是金精铁英,拍拍小花的脊背,安慰道:“玉蝶里还有至清灵气,大不了到时候让血灵刀再牺牲一次色相,给你补上。”
小花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关键是现在怎么办,俺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这回就看你的了。”
葛瓒大嘴一撇,傲然道:“千万不要小看小爷,余不群怎么样?李易天怎么样?罗不平怎么样?在小爷面前都得吃瘪!”
“你可拉倒吧,有本事弄吃的来?”小花不屑的嘟囔着。
葛瓒嘿嘿一阵奸笑:“小花,看小爷给你弄鱼来吃!”
小花白眼一翻:“吹,继续吹。”
葛瓒并不说话,心念一动,血灵刀从腰间飞出,贴着草皮钻入小河中,过了一会,但见河水中红光一闪,血灵刀托着半条大鱼悠悠转回。
小花看的目瞪口呆,血灵刀绝对一朵奇葩啊,那真是武能上阵打架,文能下河抓鱼,上得战场,下得厨房,阿瓒有句话说的好: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
只见化身渔夫的血灵刀兢兢业业一趟趟来回倒腾,技术也越来越娴熟,不用刀锋斩,改用刀背敲,不一会便捕来十几条大鱼。
“咳咳,怎么样,服气了吧?”葛瓒得意的道,“待会让刀哥给你砍只肥野猪回来。”
小花哪有功夫理他?慢慢爬过去,张口就吞下两条肥鱼。
“哎哎,你丫给我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