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灯节的前两天,几乎没人上门看诊,医馆已近乎休业。在这个充满吉祥喜庆的日子里,安澜却有些无所事事了。是以、一大清早,唐悦来找她上街逛逛,安澜也欣然跟着去了。
“安澜,你看这个。”唐悦拉着安澜走进一家首饰店,指着柜台上摆着的一支金步摇面露欢喜。
安澜凑过去一瞧,简单的白玉簪身,镂空的扇骨状簪头嵌着两朵交叠的粉桃花,花心的颜色较深,像揉碎的桃花汁水滴在上面不规则的晕染开,尾端垂下一根隐隐光华流动的银线,坠着珍珠大小的梅花扣,玲珑精美。
“嗯,这个真好看。”安澜点头赞美道。
“那你说、我带这个好看吗?”目光恋恋不舍的从金步摇上挪至安澜面上,唐悦笑眼盈盈问道。
“肯定好看啊,你人长得美,带什么都好看!”安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也是实话,唐悦皮肤白皙,人长得水灵灵的,第一眼看去,绝对是个清秀俏佳人。
唐悦正准备掐嘴巴像抹了蜜的安澜,但见她眼底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忍不住小脸一红,轻轻撞了撞安澜的肩膀,娇俏的对安澜眨了眨眼说道:“你这么看我,好羞人。”
安澜被她装出来的小女人样惹笑了,佯装吃不消的推了推她,故意取笑道:“得了吧,你别对我放电了,留着明天对你家景清哥使劲放吧。”
一提景清,唐悦羞涩的脸更红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嘛,他还不是我家的……”,抬首一见安澜那戏谑暧昧的眼神,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掐了安澜一把,“你又拿我取笑!还有、放电是啥意思?你老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听都听不明白。”
“放电嘛……就是这样!”安澜示范的对唐悦抛了一个“安氏媚眼”,把唐悦看的嘴角一抽,好心好意的问了一句:“你眼睛犯毛病啦?”
安澜眼皮一跳,泄气的垂下脑袋,暗中抹一把心酸泪,她就这么没有风情吗……
“你就当没看见吧……”她有气无力的耸耸肩,又指了指柜台那支簪子,“你想买这个?”
“嗯,我挺喜欢的。”唐悦点了点头,又似在犹豫什么,只是看着簪子却不拿起,安澜注意到她攥紧了手帕的小动作。
“喜欢就买了吧。”安澜随口说道,她直接拿起那簪子,望向忙得顾不过来的掌柜,挥了挥手上的簪子,朗然喊道:“掌柜的,这个多少钱?”
“那个二十两。”掌柜忙抬头看过来,怕她没听清楚,还伸出了两个指头示意。
“这么贵?!”安澜讶然的瞪大眼,把簪子举到自己面前细细打量,这个最多也就值个十两吧,这家店太黑了!
“安澜……”唐悦扯了扯安澜,侧了侧头让安澜意识到周围人投过来的鄙弃目光,小声的说了句:“过节边上,东西自然贵了,我们走吧。”说着她取过安澜手里的簪子放回原处,拉着安澜走出了店。
安澜撇了撇嘴,摸摸瘪的腰包,她也没带多少钱出来……
回过头,她暗暗记下了这家店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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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水河畔边上有一座楼,三面栽着婆娑梨树,此楼三层,正面临街。这便是梨城有名的酒楼瑶水楼。
此楼环境雅致,虽没有碧瓦琉璃,雕甍绣栏,气派恢宏之姿,但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榻,一帘一幔都设计得别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分,让人一进门便能感觉耳目一新,舒适而自在。
此时、临窗而坐着一位黑衣男子,落日的光辉描摹一道金线勾勒出他清俊的身形,丰神俊朗的面容噙着一缕漫不经心的笑,他端起桌上白瓷青花的茶杯,悠然啜了一口,目光淡淡飘落至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大街。
突然,他眼睛乍现一道精光,亮开欣欣然的笑。
他,等的人来了。
直到那抹绯色身影似踏着金光从西天走来,周身还笼着浅浅的、未能褪尽的夕辉,雍容闲适地落座在他对面,黑衣男子洒然一笑:“爷等你很久了。”
“酉时,未晚。”烬挑了挑眉。
要你酉时前来你就真挨到这个点才来啊?!
黑衣男子目露哀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捂上心口,他神情哀戚,“你怎么舍得让爷在此焦心等待这么久?!”他故意大声嚷嚷,以至于二楼在座的人多半都听见了。
本来他们周边的人就因为这两位风采不凡气场强大的男子而多有关注,不巧听到这么一句,顿时震惊一片,诧异的目光纷纷投过去……
一个念头涌上很多人心头:这两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再一瞧他们那般风姿,盈一室光华,不少人不禁有些怅惘可惜……
多俊的人呐,怎么就歪了呢。
而黑衣男子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对这本该坐如针毡的异样目光处之泰然,若是有人敢凑近打量他,只会发觉,这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像只偷腥的猫。
“云,你又思春了。”烬目不斜视,也很是淡定。
“是啊,每次见到大人您,爷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大人,您说这可怎搞?”
这人正是楼外楼的鬼云,他斜长妩媚的丹凤眼专注地凝在烬的面容上,似是半调笑半认真的说道。嘴上虽喊的是大人,却一口一句爷,张狂肆意。
烬微微一笑,给出精辟的答复:“自宫。”
“噗!咳咳……”鬼云华丽的被茶水呛到了。
“你怎么会来这?”烬淡淡蹙眉,瞥了眼鬼云,那一眼搀着几许冷冽。
敏感的觉察到他周身气息变了,鬼云也收起了散漫恣肆之态,沉声说道:“大人莫不是忘了,月末将至。”
“还有四天。”
“只有四天了,您为何还要逗留在这小小的洛云城?难道就为了那个女人?!”鬼云的语气压抑着一缕怒火与几不可见的心疼,环在茶杯上的手指慢慢收紧,骨节凸起。
“鬼云,你逾越了。”垂首滑弄杯盖,烬眉眼淡漠。
“咔嚓”一声,脆弱的茶杯终究碎裂在鬼云手中,一滴血溅在桌面上,刺眼的红戳破他漆黑如墨玉的瞳眸。
半响,他抿唇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得凉薄凄楚,“大人,您不会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吧?”那模样,颇有一副“你说是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哦?”烬抬头看向已笑得玩世不恭的鬼云,两手撑在脑后,身子向后倾,凝眉思索道:“我倒不知道,我何时收了你?”
“老子不管,老子身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拍桌子,鬼云气势汹汹的吼出自己的一片真心。
听得二楼的人嘴角又是狠狠一抽,这人还真是……“弯”的很奔放自豪啊!
唉,世风那个江河日下、大脑那个暗淡无光啊……
“当然,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半眯起眼,烬说的理所当然。
听完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鬼云立马泄气的趴伏在桌面上,全无半点贵公子样,掩面哀悼……
修炼需千年,堕落却只在一念之间,一失足成千古恨,往事不堪回首啊啊啊……
要不是……要不是……
鬼云看着面前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绝世面容……
心一抽一抽的揪紧……